數不清的灰袍人，從密林的間隙中如雨後春筍般湧出！

“該死！”司朔暗罵一聲，並非覺得面前敵人如何棘手，而是埋怨自己為何沒能早點發現，此地居然埋伏如此多人手！

雙刀交錯，一個呼吸間，當頭的一名灰袍人隕落在司朔手中，他沒有停手。

如此地形，對於五邪教來說，可謂是得天獨厚，各種草木阻礙，瘴氣橫生，簡直是他們的天堂！

暗箭齊發，埋伏不斷，破空聲此起彼伏，亂葉紛飛，枯枝狂舞！

“怎麽…怎麽可能！”距離戰場有段距離的一個緩坡上，幾個看似頭領的灰袍人密切的注視著場內的一舉一動，司朔鬼魅的身影和無情的殺戮，帶給他們極大的震撼。

“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們通過各種渠道，算好了今天可能出現的任何人，唯獨沒有司朔！“提弩來！”一名中等身材的灰袍人下令，身後幾位待命的教徒立刻行動，從犄角旮旯裡拖出一柄體型碩大，鐵骨森森的弓弩。

“七長老，真的…真的要用這玩意兒嗎?”有人覺得不妥，但是名為七長老的男子已經將箭裝在槽中——粗如嬰兒手臂，長約五尺，鋒利的箭頭閃著嗜血的光芒。

“長老，如果要用的話，我派弟子也免不了波及，況且，這是那位大人交代，用來對付南晉皇帝的！”七長老冷眼瞪了那人一眼，將腳踩在踏板上，調用全身力氣，拉動弓弦——“在拖延下去，這下子殺的人，都要比這東西誤傷的人多了！”

話音未落，長箭如龍，攜帶著一陣颶風，從弓槽中脫韁而出！

“轟—隆！”場中人隻覺耳畔有驚雷炸起，離的稍近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響！“什麽東西?”阿九吃了一驚，長刀從一名灰袍人的胸膛拔出，微微偏頭，一股強勁的氣道，將他整個人掀翻！

“那…那是什麽！”阿九趴在地上，那支橫掃一切的箭羽，竟然一瞬間有些失神。

密林當中，樹乾叢生，對於一般的弓箭來說，是個巨大的阻礙，但是在這支箭面前，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走路時揚起的塵埃那般，微不足道，見神殺神，見佛殺佛！那些看似粗大的樹乾在其面前一個接一個的爆裂開來，炸裂聲的密集程度，仿佛讓人回到了除夕的夜晚！

而這支箭的最後目標，正是陷入苦戰的司朔！司朔一開始所展現的強大，立刻被這些灰袍所注意到，源源不斷的灰袍湧入，將其團團包圍住，留給阿九和謝莫袂的，只不過是小魚小蝦三兩隻。但是面對數量如此之多的敵人，縱使司朔武勇冠絕天下，但是依舊雙拳難敵四手，一時間脫不了身，而七長老，就等著這一刻！

“司朔！”情急之下，阿九也餓顧不得幫他隱瞞真實姓名，大喊出聲，司朔早已察覺到這支箭羽向他襲來，身子緊繃，沉著的面色看不出一絲絲的情緒波動。

“你跑不了了，小子！”聽著身後傳來的動靜，圍住司朔的灰袍大笑起來，盡是得意神色。

“不過你們，不是也活不了嗎?”司朔似乎根本沒有將其當回事，只是雙眼不斷的在這重重包圍中，尋找那一絲生的希望。

“能拉你這個墊背的，死而無憾！”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袍，眼中閃著狂熱的光芒，揮舞著手中雙刺，要將司朔的活路，徹底封死！

“不自量力！”司朔怒喝一聲，如同一頭雄獅，迎著這名灰袍，似乎要做絕命一搏！而其余的灰袍也趁著司朔的移動，包圍圈收縮，留給司朔能活動的空間，更小了！

“困獸之鬥！”灰袍人咧開嘴，在他眼中，

司朔這種行為，不亞於飛蛾撲火！雙刀和雙刺即將交錯的那一瞬間，兩人的雙眼對視，灰袍人眼中的狂熱更盛，仿佛已經看到司朔在即將到來的一箭下，骨肉炸開的血腥場面，“你，完，蛋，了—！”狂烈的呼嘯聲中，灰袍人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吼出這句話，司朔的臉色終於變了。

不是害怕，也不是懊惱，而是譏諷。

司朔的嘴動了動，似乎在說些什麽，但是風聲太過猛烈，灰袍人什麽都聽不清，只能從口型中勉強辨認出，他似乎是在說，“蠢貨。”

灰袍人心中閃過一絲不妙。這種情況，他如何還有這等心情！

司朔很快給出了答案。

灰袍人的尖刺，和司朔的短刀，撞在一起。“力量怎麽弱了這麽多?！”灰袍人感覺到手中反震傳來的力氣，有些不敢置信，他在之前和司朔交手過數個回合，對他那一身巨力印象十分深刻。

不光如此，他的另一把尖刺，甚至連短刀的面兒也沒見到，直挺挺的插進司朔的肩頭！

“怎麽回事?你在搞什麽鬼！”灰袍人看著司朔的略帶嘲諷的面容，本能的想要推開即將撞到他懷中的司朔！

“晚了，蠢貨！”司朔藏著的第二把終於露出真面孔，像一條深藏荒草中的毒蛇，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狠狠的咬在灰袍人的腹部！

“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嗎！”司朔飛星般的身子將灰袍人的身子撞開，灰袍人慘白的臉色上盡是頹廢，“你居然用自己的身子做誘餌，置於死地而後生！”

“抱歉，並不是這樣。”箭羽落在司朔原本所在的地方，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地面上炸開！強烈的氣浪，若不是司朔這舍命一撞，從落腳地偏移了一丈多遠，司朔必死無疑！但是即便如此，恐怖的氣浪卷起落葉和土屑，像是投入水中石子兒所濺起的浪花般，一層一層的，往外擴散，紊亂的風如同鋒利的刀，肆意割著場內所有的生靈！

“我一開始，就不覺得，這是死地啊！”司朔的雙臂發力，硬生生的在空中，將兩人的位置對調，一塊被炸飛的巨石，直挺挺的砸在灰袍人的背上！

“我會一直活下去的。誰，都殺不死我！”在意識即將消散前，灰袍人耳畔，傳來了司朔似在喃喃自語的話。

距離更遠的阿九和謝莫袂，也受到了波及，兩人皆趴在地上，弓起身子，捂住耳朵。強大的音爆，即使捂住耳朵，也震的嗡嗡作響。

極噪之後，便是極靜。

阿九和謝莫袂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塵，狼狽的站了起來。最中央的煙塵仍未消散，但是已經薄了許多，透過煙塵，沒人任何活人的影子。

偌大的密林中，能站著的，只有他們兩人！

“那…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這一箭，超出了阿九所認識的所有兵器的威力，那種毀天滅地的氣勢，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那是我們南晉耗費無數心血，才研究出來的攻城利器！”謝莫袂有些失神的說道，“和一般的攻城弩不同，這種弩車全部由百煉鋼所鑄成，強度更上一個檔次，箭簇中心被挖空，填滿了硝石。”

“這種東西，一旦用於戰爭，將會奪取多少士兵和百姓的性命！”阿九還沉浸在余威中，不能自拔。

“這玩意兒，整個南晉，大概也只有兩三架，為什麽他們會有這個東西！背後，到底是何人主使！”謝莫袂的臉上滿是仇恨。若這玩意兒的殺傷力，此情此景，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是真的想要我們死！”阿九平複了一下心情，感歎道。“對了，他！”兩人同時想到，司朔還在場上，不見蹤影！

阿九一馬當先，衝進還未消散的煙塵中，四處尋找司朔的身影，謝莫袂緊隨其後，同樣心急如焚。

“千萬別出事啊！”四下都看不到司朔的影子，這讓兩人的心中，同時蒙上一層陰影。

那個強大而神秘的男人，就這麽死了嗎?

“不！”阿九低喝一聲，手上的動作又加快幾分。地上滿是灰袍人的殘肢，布滿灰燼和汙血。阿九一點兒也不在意，一塊塊的翻開，心中默默祈禱。

“沒有，沒有，沒有！”謝莫袂也學著阿九的樣子，但是所看見的，地面上，不是被炸的七零八落的地面，就是一層又一層的殘缺屍體，根本不見司朔的人影！

阿九癱坐在地，眼神空洞。“不…不會的，他不會死！”謝莫袂看見他的模樣，顫巍巍的走過來，低聲安慰道。

他們從箭羽落地的中心，向四周尋找，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沒有看見司朔的影子，只有一具又一具，看不清面容的屍體。

阿九眼角，有些酸。他對於司朔的感情，亦師亦兄，是司朔教會他武功，帶著他，在擇人而噬的風沙裡，一步又一步，走到現在。沒有司朔，就沒有現在的阿九。

“誰…誰來拉我一把！”阿九抹了一把眼睛，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也聽到了?”謝莫袂同樣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聲音很弱，斷斷續續很不連貫，但是確實是司朔的聲音。

“有…有人在嗎?”這一次，兩人皆全神貫注，這聲音落在耳中，無比真切！

聲音的來源，在一具被落葉蓋滿的屍體下，兩人刨開落葉，挪走屍體，司朔烏黑的臉露了出來。

“你們，可算是聽見了。”司朔掙扎的站起身，肩頭沒入的一柄尖刺，像是長了個瘤子。

“我幫你拔出來吧。”謝莫袂說著，便要動手。

“額啊！”劇烈的疼痛，司朔沒有硬抗，痛呼出來。這個時候，沒必要在裝成硬漢。

阿九從身上摸出一段乾淨的布料，幫司朔將傷口纏好，又扶著他站了起來。

“不用你們扶，我還沒那麽虛弱。”司朔打開他的手，環視四周，嘖嘖稱奇。

“還能走嗎?能走的話，趕快上去吧，我擔心，上面可能要出事了，畢竟…”

“我知道。”司朔點點頭，“你和阿九先上去吧，這兒，還有些事要做。”

“可是，你這幅身體…”謝莫袂指著他肩頭的傷，“還行嗎?”

“交給我吧，你們快些上去，現在可是一分一厘的時間都耽擱不得。”司朔眼中含笑。

他不討厭這樣被人關懷的感覺。

“好，那你一切小心。”阿九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拉著謝莫袂，往山頂疾馳而去。

“那麽，地下躲著的小老鼠，到你們了。”司朔和煦的笑變的冰冷，扭頭看向另一邊——那兒，就是箭簇飛來的方向。

緩坡上的七長老，看在眼裡，心中閃過一絲膽寒。

“這一箭，居然沒能殺死他！”七長老的聲音中，滿是懊悔，和懼怕！

那樣的摒棄前，都未能給他造成太大的傷害，這究竟，是個怎麽樣的惡鬼！而現在，司朔的身影，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特製的弩車，只有一發箭，或者說，那位大人，隻給他們留了這一發。他對這兵器的力量，自信無比，對付那個身邊只有數十名侍衛保護的皇帝，不過手到擒來。但這一發卻被七長老，用於對付一個無名小卒。更恐怖的是，居然還未能殺死這無名小卒！

“來人，快來人，給我殺了他！”一股深深的恐懼，爬滿了七長老整顆心臟。在他眼中，那個一步步逼近的司朔，就如同是從佛家所說的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惡鬼！

余下的灰袍人，已經不多了。面對這樣的司朔，即使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也得橫刀立在七長老面前，不光是聽從命令，更是為了自己能活命著想！

他們心裡十分清楚，司朔，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臭魚爛蝦。”司朔看著眾人緊張的面容，輕輕一笑，笑容中，皆是嘲諷！

雙刀出鞘，淡藍色的瘴氣，被這出鞘的動靜所攪亂，如同一陣風吹過。

柔若無骨，殺人無形！

幾名灰袍，隻覺眼前一黑，便永遠失去了知覺，憑他們的眼睛，甚至不能捕捉到司朔的動靜，還是在負傷的情況下！

雙刀舞動，無情的收割著生命，沒有喊殺，沒有尖叫。

無聲的殺戮。

七長老雙股顫顫，不斷的往後退去，直到背後碰上一堵陰冷的巨石，攔住了他的退路。七長老回頭，巨石下，擺著各種暗器毒藥——這是他們存放任務物品的地方，巨石兩側，數十丈的陡坡，跳下去，不死也是殘廢！

“你，無路可走了。 ”司朔甩著刀上未乾的血跡，走到七長老的身前，看著他如同受驚的小白兔一般的神情，笑容滿面。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七長老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饒。

“啊！我的手！”一柄短刀，插在他的手背之上，將其狠狠的釘在地上，離手指不到兩寸的地方，是一個碧綠的瓷瓶，看樣子，應該是他們所準備的某種毒藥。

“不殺你?為什麽不殺你?”司朔蹲了下來，空出的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隻手上的短刀，抵住他的脖子。

“給我個理由。”

感受到喉間的鋒利，七長老再無任何心思，嚎啕大哭，“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啊！你要知道什麽，我全都說！”

“那你說說看，幕後主使，究竟是誰?你們五邪教的頭領又是誰?又是誰，給你們這樣的兵器?”

“少俠，我只知道直接負責這件事的，是大內總管張公公，我們只是負責接應，這弩車，也是張公公派人送過來的。”

“還有的就是，小的在五邪教之中，雖然擔任長老一職，但是五邪教教主神出鬼沒，隱匿在南疆十萬大山的最深處，平日裡能和他直接見上面的，也只有四位太上長老，所以說，小的也沒見過咱教主的長相。”七長老臉上帶著討好的神色。

“哦，這樣啊。”司朔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

“那麽，留你也沒什麽用了。”殘忍的微笑，浮現在司朔的臉上，握著短刀的手稍稍用力。

無聲無息的，密林中又多了一條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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