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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刀捭闔錄》第1章 我從北地來
  七月臨安,灼熱難當。

  正午十分,平日就少有人至的茶攤,更是門可羅雀。攤主劉老頭躺在一條長凳上假寐,臉上蓋著把破蒲扇,頭頂是棵有些年份的萬年松。

  “店家,茶水還賣麽?”

  劉老頭一個激靈,從長凳上起身,眼還未完全睜開,嘴裡卻忙說著“賣的,賣的,一文錢一碗,客官您是要幾碗?”

  劉老頭的茶鋪,說是個鋪子,更像是個小攤,幾條板凳,一張方桌,桌上擺著一個大木桶,裡面飄著些許碎茶沫,桶旁摞著一堆粗瓷碗。

  “先拿三碗吧。”聽見客人這般說著,劉老頭終於把那雙堆滿褶子的眼皮睜開,臉上也堆起笑臉,說道“客官稍等,茶水馬上到”。

  乘起身倒茶的功夫,劉老頭用余光打量著這位客人,頭戴一頂鬥笠,穿著件看不出顏色的短褂,腳下是一雙磨損厲害的草鞋,搭在桌子上的兩隻手遍布老繭,手旁是一個打滿補丁的包袱。

  “聽聲音年歲倒不大,估計是哪個鄉下的窮小子來投奔親戚。”劉老頭帶著一絲“城裡人”的優越猜測著客人的身份,嘴上卻吆喝著“客官,茶水來咯。”手裡穩穩地托著三碗茶放在他面前。

  “窮小子”抬起頭,從懷裡費力地掏出三枚摸地光溜溜的銅錢遞給他,劉老頭這時才看清一直被他深深藏在鬥笠下的臉,“倒是個俊俏小生,可惜是個窮酸鬼。”劉老頭在心裡啐了口唾沫,但還是帶著笑意接過銅錢“多謝客官,客官您慢用,有事招呼小老兒就行。”說罷便轉身重新躺回板凳,準備繼續假寐。

  可惜劉老頭屁股剛剛落下,又傳來少年的聲音“店家,店家,你這茶水也太敷衍了吧”!劉老頭隻得重新起身,望向少年。

  少年正用手指著茶碗,臉有慍色,只見茶碗底零零碎碎沉著幾片碎沫,湯色更是清淡,與其說是茶,不如說是白水煮樹葉來的實在。

  劉老頭打量了一眼茶碗,剛剛被少年拿捏的地方留下幾個烏黑的泥印子,心裡更是不滿,暗自叫罵,但是嘴上還是在念叨著

  “哎呀,客官,是小老兒疏忽了,客官見諒,客官見諒!”

  “好些的茶葉前幾日便賣完了,茶商幾日都未開門,小老兒無奈,隻得拿些家中大葉陳茶售賣,雖然味道不如新茶,但是論起解渴,倒也不輸。”

  雖然是在道歉,但言下之意卻是“好茶是給像你這樣的莊稼漢喝的麽?你們這些莊稼漢喝茶當喝水,鯨吞牛飲,哪懂茶滋味?”

  劉老頭仗著自己的小兒子在衙門中當了個預備差役,倒也不擔心眼前這個外地莊稼漢會做出什麽,連腰板都挺直了幾分。

  少年聽了這話,什麽都未說,默默拿起茶碗,端詳了一會,然後一飲而盡。片刻之間,三個茶碗底朝天,隨即抄起包袱轉身離去。

  劉老頭看著他的背影,又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客官您慢走,小老兒不送咯。”卻見那少年似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多謝店家款待。”少年輕飄飄的一句話飄進劉老頭耳朵裡,“哼,死鴨子嘴硬,最喜歡的就是你們這種什麽都不懂的外地苦哈哈。”朝少年背影方向啐了口唾沫,又施施然躺回板凳,像一條老狗回到自己的窩。

  時至酉時,日影西斜,臨安城終於有了絲絲涼意,白日裡不見人影的街道也逐漸被往來行人所佔。臨安,或者說整個南晉,沒有宵禁,這讓南晉夜晚的熱鬧與北齊形成了鮮明對比,尤其是臨安西街,這條生活著臨安平頭百姓的街道,

商販們乘著天色未黑出來練攤,婦人們在家門口漿洗一大家子的衣物,上了年紀的人則喜歡搬一把椅子三兩聚坐閑聊,小孩子則在街上嬉戲打鬧,一不小心就惹的某家婦人破口大罵。  西大街的盡頭靠近白虎門,這裡遠不如前邊熱鬧,稀稀拉拉的房屋裡亮著零零散散的光,路上的行人三兩個,個個神色匆匆,偶爾一陣風刮過,街上垂柳刷啦啦作響,倒是能嚇的那些膽小書生心中默念好幾句“子不語怪力亂神”。

  午時被劉老頭坑騙的那位少年此時卻出現在這裡。他四下看了又看,露出苦惱的神色。一位胖胖的婦人擦肩而過,卻被他叫住,

  “這位姐姐,請問你知道王大眼的家在何處嗎?”那胖婦人轉過頭,狐疑的指了指自己

  “你是在問我?”

  少年見狀,隻得又重複了一遍。胖婦人臉色溫和,但見少年穿著破舊,又悄悄後退幾步,謹慎問道

  “你是誰,找王大眼那老家夥幹什麽?”

  少年見狀,憨厚一笑,解釋道

  “姐姐,我叫王大憨,是王大眼的侄子,是我爹娘讓我來找大眼叔在這臨安城裡謀一份活計的。”說著便從那個破舊的包袱裡掏出路引遞給婦人。

  婦人小心翼翼地接過路引,翻開查看了一眼,發現與少年所說無二,還有官府的印信,便將路引交還給少年。

  “多謝姐姐!”少年道了一聲謝,就向婦人所指的方向前去,婦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小聲嘀咕“王大眼那老家夥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脾氣又古怪,哪有什麽門路,隻是可惜了這張臉,要一輩子在地裡跟莊稼過日子咯。”

  戊時來臨,天邊早已沒有太陽的身影,白日的燥熱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早已沒有什麽光亮,黯淡的月光下,一排排房子像是擇人而噬的怪物。

  少年看著眼前這棟破舊的房子,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無人應答。

  少年走到窗邊,往裡面瞅了瞅,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少年又敲了敲門,這次力度很大,安靜的夜裡很是突兀,可是結果依舊。

  正當少年準備敲第三次門的時候,屋內傳出一個嘶啞的聲音

  “誰?”

  如同老梟夜嚎,平明裡都能嚇人一聲冷汗,在此時更加陰森怖耳。

  少年臉色如常,回答道

  “給你帶東西來了。”

  “帶的什麽東西?”

  “酒,肉,菜。”

  “什麽酒,什麽肉,什麽菜?”

  “張家的女兒紅,彭記的紅燒肉,李大伯的小白菜。”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撲面而來,月色淺淺,少年把眼睛瞪大也隻勉強看見房間裡堆滿灰塵的家具和隱藏在陰影處一道佝僂的身形。

  “進來吧。”

  少年遲疑片刻,還是抬腳邁入。

  “砰――”

  隨著一道關門的聲音,屋外再次恢復平靜,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

  少年陷入黑暗,但是還是穩穩地站立著,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屋內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也沒有。

  片刻後,亮起一道燭光,借著這道光,少年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但是光線太弱,什麽東西都隻能看到個大概。

  “平日裡都是中秋附近才來,今年為何來的如此之早?”

  “你是將軍府中何人,為何我從未見過你?”

  質問的話語如連珠炮一般射向少年,他回過神,瞅見王大眼將燭台放在桌上,微微仰頭,打量著他。少年也毫不客氣,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這個名為王大眼的男人――傴僂著背,敞著件看不出顏色的馬褂,從胸口到肚臍有一道猙獰的傷疤,面容醜陋,一隻眼睛還用布蒙上。名叫大眼,卻瞎了隻眼。

  少年又在那個破包袱裡摸索一陣,掏出一面玉牌,扔給王大眼。

  王大眼接住玉牌,一面刻著篆體的“洪”字,另一面刻著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

  “這麽說,情況很緊急咯?”王大眼眉頭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但這又跟我有什麽關系?”他面露譏色,“他現在可是北齊的威武大將軍,而我隻是個混吃等死的老廢物,除了給兩邊當狗,終日窩在這暗不見天的屋子裡,跟死人有什麽區別?”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僅剩的一隻眼睛死死瞪著少年,

  “現在要出事了,才想起我這個活死人?平日在朝堂上作威作福的時候,可曾想到我這個老東西?當年如果不是我,現在坐在他那個位置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的主子!”

  即使王大眼竭力壓低聲音,但是言語中怒火仍然可以填滿整間屋子,少年依舊沒有說話,還是那樣打量著他。

  王大眼好似一拳打在了空氣上,又像是一隻精疲力竭的老猴,癱坐在椅子上。

  看著他如此模樣,少年終於開口了,但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樣子

  “將軍說,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笑話。”王大眼撇了一眼少年,嘲諷道

  “你可知道那一位的身份?如果真當那麽容易,我又何苦窩在南晉當十五年的活死人?當年做出這樣的事,那一位怎會輕易放過我?”

  “將軍說,要變天了。”少年的語氣仍是那麽平淡,平淡的讓人捉摸不透。

  “此話怎講?”

  “將軍需要那份名單。”

  “名單?好哇,名單”王大眼怒極反笑,從椅子上躥起來,一把薅住他的領子,兩條削瘦的雙臂爆發出與其外形完全不匹配的力量,讓少年動彈不得。

  “他要名單作甚?是不是害怕我這老狗為了保命把他的命門交給那一位換一線生機,現在拿了名單以永絕後患?”

  “將軍說,他需要知道南晉到底插下幾枚暗棋,”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

  “中秋過後,驃騎大將軍將會前往南疆與白苗一部的首領共議商路,驍勇大將軍將被派往邊塞抵禦蠻人的秋掠。”

  “他的意思是?!”王大眼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過來少年的意思,

  “如此一來,只剩兩名勇將在皇帝身邊,如果此時南晉大肆進犯北齊,將軍他又是禦林軍統率,勢必會留在京中,而僅存的一員大將會去應對南晉兵馬。”

  “消息準確?”

  “千真萬確。”

  少年又從包袱裡摸出一封帶著蠟封的信,隻是蠟封早被破壞。

  少年顫巍巍將信展開,信的內容在他面前一覽無余,包括末尾出那個小巧精美的印信。

  王大眼松開拽著少年衣領的雙手,臉上的皺紋和傷疤揉在一起,無聲的笑了出來,宛若一團被揉碎的枯葉。

  少年也無聲的笑了起來,隻不過相比之下含蓄的多。一老一少,就在這破舊的房屋裡,昏暗的燭火下,無聲的對笑著。

  王大眼笑容漸漸斂去,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盯著少年

  “這麽說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大眼這張布滿傷疤的臉上透露出一種名為‘慈祥’的意味,好似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老頭。

  他伸出手,為少年整理了起剛剛被他抓亂的衣領,

  “大人這是哪裡話,將軍可從未忘記您的恩情。”少年微微屈下腰,擺出一副下人姿態。

  “你家將軍近況如何,風痛的老毛病可有好轉?”王大眼似絲毫不在意少年的‘失禮’,重新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

  “回大人話,將軍近來身體安康,風痛的情況好多了,”少年老老實實回答道

  “將軍還曾說過,他日大人您重回北齊,必與您共飲三百杯!”

  少年說的慷慨激昂,仿佛是那洪將軍親自站在王大眼面前。

  “這些話留著事成後再提。”王大眼話鋒一轉,

  “名單我未貼身保管,你且在此等候片刻”

  他轉過身,又指了指桌面

  “這有些茶水”,桌上放著一個髒兮兮的銅壺和一個土陶杯。

  “大人客氣了”,少年雖這麽說著,手卻很老實的倒滿水,一飲而盡。

  王大眼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屋內又恢復的寂靜,只剩少年的身影和桌上閃爍的燭台,布滿蠟炬,中間插著一隻燃了一小半的紅燭。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王大眼的身影又重新出現,遞給少年一張泛黃的紙片,滿是褶皺。

  少年接過紙片,一股異香撲面而來,他靠近燭火,卻發現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大人,這是何意?”少年看起來有些困惑。

  話音未落,只見王大眼反手向他撲過來,身形之敏捷,動作之猛烈,與他外表全然不符!

  少年旁撤數步,隻覺一陣寒光閃過。定睛一看,發現王大眼雙手各持一把匕首,自己手臂上也多了一條細細的血線,如果剛才反應稍慢半拍,少年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你究竟是何人?”王大眼見一擊不成,向後挪了兩步,斥問少年。

  少年也往後撤了幾步,與王大眼拉開身位,像生怕他再次襲來似的,一臉的後怕。

  “大……大人,我是洪將軍的親兵衛隊長,何故傷我?”少年聲音不斷顫抖,帶著深深的畏懼。

  “親兵,衛隊長?”王大眼低聲重複了一遍,冷笑一聲,再次向少年襲來,兩把匕首在昏暗的房間裡如同兩道閃電,來勢之洶,直教人無處躲藏!

  少年見狀,將手中一直提著的包袱扔出,妄圖暫緩王大眼的攻勢,不知從哪也摸出兩柄短刀,迎刃而上。

  王大眼感受到手中傳來的巨力,有些吃驚,雖然他已年近六旬,但面對一般武夫,單論角力他自詡不落下風,短刀和匕首的交鋒,他未取得半點便宜,瞬息之間,少年已經側身收刀,第二擊,來了!

  王大眼明白,單純的以力會力是自討苦吃,論身法這少年也狡敏如兔,但他仍未驚慌,挑,撥,刺,兩把匕首在他手既是劍,也是盾,在嚴密的防守中,不時便會像毒蛇一般狠狠咬向少年,一個不小心,便會命喪黃泉!

  兩人的身影在這狹窄的屋子裡交錯不斷,少年的刀快而穩,大開大合,王大眼的匕首一攻一守,刁鑽狠毒。但王大眼的“毒蛇”每次的偷襲,都會被少年手中的雙刀擋下。屋子裡除了匕首和短刀碰撞傳出的金鐵交錯之聲,居然一張桌椅都未碰倒,隻有桌上燭焰劇烈的抖動,來告訴這場“無聲”的戰鬥是有多激烈,一息未盡,一擊又至!

  然而王大眼終究還是落了下風,在速度和力量都不佔優勢的情況下,體力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而王大眼他,終究是個老人。

  狹窄的地形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很快,他就被逼入角落。

  王大眼依舊未有何表情,面色如水,一隻獨眼緊盯少年的動作,身後,已無路可退。

  只見少年一刀劈來,攜五丁開山之勢,另一把虛晃在胸間,防范王大眼的反撲。就當刀刃將落之時,少年的動作卻出現一絲停滯,時間仿佛在他身上暫停了一刻!

  雖隻有一絲,但生與死的間隙,也隻有一瞬。王大眼抓住這一絲凝滯,屈身一刺!

  “呲啦――”王大眼知道這一擊並未擊殺少年,但也不是毫無成果――少年的左腹衣服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從中滲出幾滴血珠:蛟龍出海的一刺,還是被他躲過去了。

  不過王大眼並不在意,因為從此刻起,攻守雙方正式對調。

  但他並未馬上采取攻勢,先前的一輪搏殺,耗費了他大量的氣力,既然現在從獵物變為獵人,自然要養足精神,一擊必殺。

  少年臉上寫滿不可思議,拿刀的手有些顫抖,剛剛發生的那一幕,讓他心有余悸。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突然乏力了?”耳畔傳來王大眼的話,讓他再度一驚。

  王大眼看著少年驚弓之鳥的模樣,撇了撇嘴,

  “南疆絕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什麽,南疆絕毒?什麽時候?!”

  王大眼指了指桌上的陶杯和蠟燭,還有剛剛因為打鬥而飛到角落的空白紙片。

  “南疆絕毒,由三種無毒的藥草製成,中此毒者,雖非一觸即死之物,不過一旦發作,每過一刻,便少一成力,最終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即使我不殺你,你也會因為無力張嘴吞咽而渴死,餓死。”

  少年的臉色變的蒼白,雙手顫抖的更加厲害,顯然,他知道王大眼所言非虛。

  “如果我當時我並未喝下那杯水呢,你又如何下毒於我?”

  “從你進門的那一刻起。”

  少年想起了剛進門時聞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

  “從那時起你就!”

  少年已沒有力氣去憤怒,南疆絕毒的毒性讓他說話都艱難了起來。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暴露的?”

  “洪將軍沒有風痛,更不會說出‘與爾共飲三百杯’這種屁話,”

  王大眼斂起笑容,輕輕甩了甩手臂,感覺的到,力量已經恢復的差不多,

  “我跟那扁毛畜生同袍十二年,他那個薄情寡義的老東西,怎麽可能會說出那種話!”他的怒火在此刻噴湧而出,一同而來的,還有兩把匕首的寒光。刀刃在燭火之下泛出新月的光芒,寒冷的不帶一絲溫度,王大眼勢做一擊必殺!

  “原來是這裡出了紕漏麽,洪統那家夥死前倒沒給我提這茬。”

  就當匕首即將刺到少年時,傳來少年有些自責的聲音,王大眼本能的感覺不大對勁,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王大眼的匕首刺空了,在那個必殺的距離,帶著他全身精力的一刺,空掉了。

  與此同時的,還有腹部傳來的劇痛,王大眼不可思議的低下了頭,看著插在肚子上的那把短刀,那少年呢?

  少年正站在一旁,把玩著另一把短刀,看見王大眼朝這邊看來,戲謔的笑了笑,將刀對準他的胸口,如同小兒玩刀一般“嘩啦――”

  刀子割肉的聲音他曾在別人身上聽過無數次,但是現在,應該是最後一聲了。

  劇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氣,兩把匕首從手中滑落,身體也無力地傾倒。血液,正從腹部和胸部這兩處傷口中不斷湧出,很快,便染紅了地面。

  “為什麽,你明明中了南疆絕毒,為何,還有還擊的力量?”王大眼嘶啞的聲音中帶著不可置信,那種速度,當今武林中恐怕沒幾個能做到,更何況是身中絕毒之人!

  少年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蹲下身,拔出還插在他腹部的短刀,並飛快的挑斷手腳筋。此舉一出,王大眼發出一聲悶哼。

  做完這些事,少年悠然站起,一手擦拭著短刀上的血跡,一遍饒有興趣的看著躺在地上的王大眼。

  “你不知道南疆的九轉護命丹專門克制這些奇奇怪怪的毒藥麽?”少年臉上帶笑,同時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倒出一粒黑不溜秋的丹藥。

  王大眼瞪大了眼睛,他當然知道九轉護命丹這種東西,就是因為知道,才更加難以置信――這東西,不管在黑苗白苗,都屬於最貴重的丹藥之一,非長老嫡系或苗人中享赫赫功勞者不可擁有。

  少年好像讀懂了王大眼心中所想,解釋道

  “我可不是苗人,這都是我朋友送給我的,這可是好東西,可惜不多了。”說罷便把丹藥重新裝回瓷瓶,又搖了搖,一臉肉痛地塞回腰間。

  “你,你,你究竟是什麽人!”王大眼的聲音愈發嘶啞,氣息也越來越微弱,僅剩的一隻眼睛脹的圓圓的,像隻鼓氣的蛤蟆。

  “我?你問我究竟是什麽人?”少年的表情變的很微妙,他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王大眼肚子上那條猙獰的傷疤,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身體,

  “很疼吧”他的語氣很溫柔,可是手上的力量卻越來越重,“可是我當年,更疼啊!”少年的表情突然變的猙獰,像隻撕去面具的野獸,本就脆弱的王大眼此時更只剩進氣,沒有出氣。

  但是王大眼仍然清醒著,剛剛少年看似撫摸,實則摁了他幾處穴道,讓他更加清醒,同時感官也提升了好幾倍,本就疼痛難當的傷口被放大,更加難以承受。

  王大眼本能的要叫喊出來,但少年先他一步,捏住他的喉嚨,一絲聲音都未發出。

  少年戀戀不舍地看著王大眼痛苦的神色, 帶著微笑,說道

  “記得當年我用匕首劃開你肚子的時候你的表情也是如此精彩。”

  聽了這話,王大眼痛苦的臉上露出一摸難以置信,隨即轉變成恐懼,回光返照似的多了幾分力氣,掙扎起來。

  少年並未管他,隻是依舊捏著他的脖子,不讓他發出一點聲音,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你剛剛不是問我究竟是誰麽?”

  “我從北地來。”

  “我叫司朔。”

  王大眼掙扎的更加厲害,臉上的痛苦,害怕,恐懼和憤怒交織在一起,讓本就怖人的臉更不成形狀。

  少年,現在應該叫司朔,露出無趣的表情,

  “洪統死之前可不像你現在這幅表情,怪不得他能當上威武大將軍,而你,一輩子,也隻能是個小小的中郎將。”

  “你說的對吧,王添王中郎?”

  王添死了。

  無論是幾十年前殺的蠻人後退三百裡的左威衛洪統和中郎將王添,還是如今一個在北齊官場權傾朝野的威武大將軍,和化名王大眼的醜陋老頭,死了。

  唯一的區別可能隻是一個先死,一個後死,和有一個共同的見證者罷了。

  司朔看著地上已不成人形的屍體,半晌未出聲,隻是默默的看著,像是要把這一切全部鎖進腦袋裡一樣。

  名單最後也沒有到手,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最後,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司朔這麽想著,歪著頭,看向窗外,依舊漆黑一片,連月光都舍不得照進來。

  夜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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