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或者說整個南晉食物的風味都偏向於清淡和精致，而邊塞的食物則恰恰相反——粗獷豪邁，沒有那種一品三味的繁瑣，香就是香，辣就是辣，以最直接最熱烈的形式，讓謝菁華食不能停箸。

很快，司朔點的幾道菜就已經被消滅的乾乾淨淨，眾人的嘴巴上皆泛著油光。

“老王，你的水平看來還沒下降嘛！”阿九摸著肚子，靠在阿芸身上，眯著眼睛說道。

“嘿嘿，客官廖讚了。”胖漢子坐在相鄰的一張桌子旁，面前放著一疊鹽水花生，配上一壇濁酒，邊吃邊看著眾人。

“不過我心裡倒有個疑惑，幾位客人都看著面生，居然能在這鳴鹿城中找到咱家的館子，看樣子還認識咱家，真是讓我蓬蓽生輝啊！”他感歎一聲，撚起一粒白白嫩嫩的花生米，丟進嘴裡，細細咀嚼著。

“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還是在裝模作樣?”阿九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幾年功夫，就不認識我了?”

“嗨，您別說，咱家看您還是有些面熟的，不過這一位……”胖漢粗短的手指點了點自斟自酌的司朔，嘿嘿一笑，“這位客人，我倒真的不認識。”

“你呀你，還真是被豬油蒙了心。”阿九歎了口氣，“不過也無所謂了。老王，我可知道你這兒的消息挺靈通的，問問你最近鳴鹿城的情況如何?”

“鳴鹿城的情況?”胖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能怎麽樣呢?就那樣唄！沒什麽太大的變化，除了最近偶爾有官兵出城和北齊的那幫小崽子打上一架，丟下兩具屍體外，就沒別的稀奇事兒了。”

“真的嗎?”對於這個回答，阿九顯然是不太滿意的，“有什麽瞞著我的必要嗎?自打進城後，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胖漢看了看阿九，又瞅了瞅他身後的男男女女，最後目光落到司朔身上。

“你們既然非要知道，那我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鳴鹿城最近怕是要變天了。”

“說具體些。”這一次，司朔主動開口詢問。

“先是幾個月前林霽將軍暴斃在府上，隨後朝廷派了個姓馮的將軍來城裡坐鎮。可是沒過多久，朝廷又來人說，這姓馮的居然是叛黨，結果可想而知。現在這鳴鹿城啊，看著繁華，卻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除了那些真正的爛泥在整天醉生夢死，其他人啊，都人心惶惶呢！”

“你是說，現在城裡面沒有主事的人?怎麽回事?”

胖漢一拍大腿，臉色有些憤怒，“還不是那個姓馮的！朝廷派兵來抓的時候，他不知從哪兒提前得到了這個消息，派人在將軍府內反埋伏了一波，然後自己逃竄到大漠裡了。結果最後不光人沒抓到，朝廷派來的那幾個大官全部命喪將軍府。”

“現在這鳴鹿城中管事的是以前林霽將軍的文書，好像…好像叫羅什麽的。”

“羅舉。”謝莫袂插嘴道，“這個人，我爹以前跟他打過招呼，算是個能人。”

胖漢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管他是不是能人，但他以前終歸只是個筆杆子，在林將軍去世後還賦閑了一段日子，現在推他出來管事，不過是趕鴨子上架，再有能力，手裡沒有錢財和兵馬，他的話，誰聽?”

謝莫袂還想開口爭辯些什麽，但是被阿九拉住了，“等會兒再說。”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司朔繼續問道，“我是指，怎城裡城外所發生的不尋常的東西。”

“不尋常?整個鳴鹿城就沒個人行為看的正常。”胖漢小聲嘀咕道，“也沒別的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硬是要說的話，最近發生了不少人口失蹤的案例，搞得現在晚上都沒人敢出門了。”“失蹤?”司朔想到了黑鼠鎮上的所見所聞，“最近兩天，還有失蹤的情況發生嗎?”

“最近倒沒有聽說過，”胖漢摸著腦袋回憶道，“但是聽他們說，好像最近出塞的那些商客們也發生了失蹤的案例。”說罷，他又像是在解釋，“不過塞外那麽多馬賊，失蹤了也不算太奇怪。”

司朔默默記下他所說的話，“差不多了，多謝你的消息。”

“哪裡，”胖漢擺擺手，說道，“不過我在這兒多嘴一句，你們愛聽不聽。我雖然只是個普通的廚子，但是也能感覺到這鳴鹿城像是要發生什麽事，如果你們是有事要辦，我建議你們辦完之後趕緊離開，別在這裡過多地摻和。”

這話落到阿九和謝莫袂耳朵裡，皆引起兩人的思索，唯獨司朔神色如常，“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不如給我們推薦一家安全點的客棧唄，我們在這裡住不了多長時間的。”

胖漢聞言，哈哈一笑，說道，“這話你可算是問對人了。要我說，最近鳴鹿城私人開的客棧，就沒一家安全的。尤其是你身後的這幾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在這個地兒，可有些扎眼咯！”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司朔點點頭，“結帳吧。”

“老價格，沒漲價。”

司朔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遞到他手中，“走吧，先去住下。”他頭也不會地說道。

胖漢就坐在遠處，目送一行人離開。 司朔給錢的時候，面容完整地展現在他面前，那張臉，觸動了他記憶深處的某些畫面。

“是你，回來了嗎?”他喃喃自語道，“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

“說不定可以救下這座城。”

……

“老陸，這是第幾次了?”殘疾老頭兒坐在推車裡，神色凝重地看著面前的一地還帶著血絲的骨頭——現在是剛剛將肉剝下沒多久，骨頭一邊拴著三四匹駱駝，蹲在骨頭旁，不明所以地反芻著。

“這個月第八起了。”陸道人解下懸掛在腰間的長劍，在骨頭上翻檢著，“跟以前的一模一樣，看起來死了沒多久，但是肉全部被扒了。”

殘疾老頭兒皺了皺眉，“那他們的身份呢?”

陸道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懸掛在駱駝上的包袱行李，“看樣子，應該還是那些行商。”

“第八起了嗎……”殘疾老頭兒長籲一口氣，“到底是誰乾的?”

“肯定不是馬賊。”陸道人解下那些包袱，從裡面倒出不少糧食還是錢銀，“馬賊要劫掠行商的話，這些東西不可能會放過。”

“廢話，”殘疾老頭兒用獨臂拍打著推車的邊緣，“老子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年，什麽馬賊沒見過?沒有哪一夥下手會這麽殘忍。”

“做出這種事，應該算不上人了吧。”殘疾老頭兒看著骨頭上那些撕咬的痕跡，從大小上看，肯定不會是野獸所造成的。

“一個，食人的惡魔嗎?”

“這倒讓我想起了五邪教的那幫畜生們的手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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