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天色黯淡，司朔不知道從屋子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一個沾滿灰塵的燭台，點著了插在上面的半截蠟燭，發出的光亮勉強能看清楚房間內其他人的容貌。

廚房裡的大鍋中已經開始散發出烹煮臘肉的陳香味道，幾人圍坐在桌子邊，靜靜等待著。

沒有一個人說話。

直到傳來推門聲。

“你們終於回來了。”司朔站了起來，面朝著兩個老頭兒，神情平靜。但是在平靜下，還是有著額掩飾不住的激動。

而陸道人一時之間，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小朔?”陸道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你們怎麽回來了?”

“先吃飯吧，飯都快涼了。”司朔垂下頭，看不真切表情，就這麽走進廚房，而陸道人則推著殘疾老頭兒，來到桌子邊，又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小子，是你?”很顯然，陸道人還沒忘記謝莫袂的臉，“我不是在做夢吧！”

“喲，小子，好久不見啊！”殘疾老頭兒坐在推車裡，跟謝莫袂打著招呼，表情還算正常，並沒有太大的情感波動。

謝莫袂也站了起來，將殘疾老頭兒從車裡抱了出來，放在一張空板凳上，又拿了副碗筷擺在他面前，“今天是司朔親自下廚，待會兒有你的口福。”

“你這小子，還算懂禮數。”老頭兒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向桌上的其他人，“這幾位又是誰啊?”

謝菁華和月兒早在推門時就注意到了這個老頭兒，謝菁華是驚歎此人狀態的怪異和扭曲，而月兒則是感歎此人的生命是有多頑強，收了如此重的傷還能活的好好的。

“這是我的妹妹，謝菁華，這一位嘛……”謝莫袂臉上閃過一絲緋紅，說話開始變的支吾起來。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殘疾老頭兒發出一聲怪笑，“沒想到你小子窩囊地像個球，妹妹和小情人長的這麽標致！”

謝莫袂就當沒聽到他的渾話，轉過頭朝著兩位姑娘介紹道，“這一位——”他用手指頭指著剛剛落座的道人，“這位喊他陸老頭兒，而這一位，喊他老頭兒，瘸子，都行。”

“見過陸先生。”謝菁華朝陸道人的方向行了個禮，然後溫和禮貌地問道，“這位老先生，還不知名諱呢！”

“就按這謝小子的叫法唄，老頭兒或者瘸子，愛怎麽叫怎麽叫。”殘疾老頭兒對謝菁華的興致似乎不太高，百無聊賴地敲打著碗筷，“司小子，快點兒啊，爺爺我肚子要餓癟了！”

謝菁華有些尷尬，訕訕坐下。在他心裡，這個老頭兒已經被打上了怪人的標簽。

“來了！”司朔端著一鍋煮的噴香撲鼻的臘肉粥從廚房走出，穩穩當當地擱在桌上，“吃吧！”他當仁不讓地先給自己滿上一碗，隨後又拿起謝菁華的碗，幫她裝滿。

“你小子，看上她了?”看著司朔的行為，殘疾老頭兒的表情有些奇怪，“這姑娘就是你看上的人?”

司朔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邊吃邊說著“先吃飯，吃完再說。”

“你小子，心裡有鬼啊！”老頭兒喃喃自語道，這時候，陸道人已經幫他盛了一碗粥，用獨臂抄起筷子，挑了一口到嘴裡，細細品味著，“你小子這些年不見，廚藝還沒退步，不錯，不錯！”

也許是司朔煮的太過好吃，也許是別的什麽緣故，這頓飯並沒有人說話，都在專心地和自己碗中的食物做著鬥爭。

因為是獨臂的緣故，老頭兒吃飯要比其他人艱難的多，待到他解決掉碗裡的食物時，其他人早就摸著肚子打飽嗝兒了。

“說吧小子，你這家夥，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事就快說吧。”老頭兒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子擦了擦嘴。

“主要還是為了這家夥來的。”司朔指了指謝莫袂，“這家夥覺得自己太過廢物了，想要提高一下自己的武學底子，所以就來找你們了。”

“沒問題！”老頭兒滿口答應道，很是爽快，“前提是這小子得頂得住，別像上次練到一邊就腳底抹油，跑了。”

“我不是！”謝莫袂臉色漲的通紅，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上次是，上次是因為時間不夠，得回去才不得已而為之！”

“你這小子還嘴硬！”老頭兒表情不屑，“是誰趴在沙丘上喊，就算殺了他也不要煉武的?”

“又是誰揮劍才兩個時辰就開始嚎啕大哭的?”

一番話說得謝莫袂啞口無言。

“練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今年已經怕是二十好幾了，早就錯過了習武的最佳時機，不說能達到像司朔這般的成就，單說那些江湖上的二流武人，也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而且一朝不練，不進則退，你真的想通了嗎?”

一盆冷水潑下，讓謝莫袂陷入沉默。

他在來時並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心裡始終抱著一絲僥幸。

“司朔這家夥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算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自己說不定天賦異稟，隨便練練，也可以做到呢?”

“說實在話，你的天賦在我見過的習武苗子裡並不算最好的那個，而且年紀大了，再習武就已經沒有那股子靈性了，想再進一步，宛如登天。”

又是一盆冷水，讓他的僥幸全部破滅。

“我……”謝莫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頭兒的問題，正如她無法回答自己的內心一般。

“我真的可以嗎?”

“能吃下這個苦頭，忍受這個寂寞呢?”

“如果不去練武，而是跟著爹從文參政，或者跟著二伯學習經商，會不會也能出人頭地呢?”

再三思量，謝莫袂也無法得到答案，隻得長歎一口氣。

“我不知道。”

最簡單而又最沒用的回答。

“讓這家夥試試吧。”

老頭兒有些疑惑地看著司朔，按照他對司朔的了解，這小子應該是不會對其他人的生活感興趣，無論是死是生，哪怕在他面前拿到抹了脖子，他敢打賭，司朔絕不會用正眼一看。

“我對這家夥還是挺有信心的。”司朔淡淡一笑，解釋道，“就算是沒能大成，學個一招半式應該也沒問題吧。”

“你們忘記了嗎?這家夥用了半個月，就學會了老頭子你那套斬沙刀法。”

謝莫袂同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司朔，“你居然……”

司朔居然會為自己說話，可真是天方夜譚。不過既然如此，0謝莫袂說什麽也不能辜負他對自己的一番好意。

“我想試試。”

斬釘截鐵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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