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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刀捭闔錄》第31章 思無邪(3)
  “住手!”一聲怒喝傳來,粉裙女子手中的刀被擊落。

  “誰?!”大宮主氣急敗壞,她的命令三番五次被違抗,即使是真活佛,也難平心中怒火!

  謝莫袂手持長劍,站在門外,威風凜凜,不怒自威。

  “莫袂!”月兒睜開眼,看見他的到來,焦急大喊,“快跑,你不是她們的對手!”

  “月兒,我是來救你的。”謝莫袂根本沒理會大宮主的斥問,徑直走到月兒身前,脫下外衫,將她包裹起來。

  “莫袂,不用管我,你快跑!”月兒還在不斷勸他離開。

  “別說話。”謝莫袂點了點她的額頭,“月兒,看好了。”

  大宮主沒有阻攔謝莫袂的動作,看見他站起身,臉上爬滿了猙獰的笑,“好啊,好啊。得了來全不費功夫,今天,就讓你們這對奸夫一同去黃泉路上恩恩愛愛!”

  “給我殺了他們!”

  粉裙女子一陣騷動,但是無一人敢上前。

  “吾乃謝莫袂,誰敢與我一戰!”與往日的書生氣質不同,今日的謝莫袂,仿佛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帶著嗜血和威嚴,一時間,竟將其他人全部震懾住!

  “廢物!”大宮主見狀,痛罵一聲,“讓老娘親自會會你!”大宮主從椅子上站起,一柄軟劍握在手中。

  “老妖婆,你的對手是我!”阿九嬉笑怒罵的聲音從腦後傳來,大宮主心中一驚,軟劍作鞭,向身後抽去。

  “哐—當”長刀和軟劍交錯,傳來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軟劍最擅以柔克剛,阿九的這一擊,不但沒有取得效果,反而讓自己連退三步!

  “老家夥,倒是有點兒東西。”阿九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腕,但依舊語氣輕佻。

  阿九也算是殺手出身,忘情樓同樣是殺手組織,雖然招式套路不同,但是都有一個共性——一擊致死!

  長刀再起!這一次,阿九沒有再像剛剛那樣,橫曲直入,陰冷的刀鋒像一杯摻滿毒藥的美酒,看似溫柔,卻致命。

  “雕蟲小技。”大宮主對這種伎倆不屑一顧,手中軟劍抖了抖,竟要往阿九的長刀上纏去!

  軟劍似長了吸盤,稍一觸碰到長刀,便像壁虎一般,牢牢鎖住,軟劍劍身也作勢往要綁住長刀的刀身。

  大宮主並沒有選擇以力會力,或者靠反應來對抗阿九。阿九這種在邊塞靠殺馬賊練出來的野路子,不論是力量還是反應,都遠超她之上。

  “哼,讓你見識一下,忘情樓的招式吧!”軟劍纏住長刀,無論阿九如何用力,都難以掙脫。“這招叫毒蛇纏腹!”大宮主輕蔑一笑,軟劍陡然發力,本來牢牢纏繞住長刀的軟劍,天女散花般散開!散開的過程中,軟劍真如一朵綻放的花朵,可是每一瓣,都是致命的利刃!

  阿九頓感手中長刀的停滯消失,又看見大宮主奪命劍鋒,屏息凝神,長刀做盾。劍鋒不斷抽打在阿九的刀身上,每一瓣的力量看似柔弱,但是內含詭異暗勁,讓阿九每承受一次,就發出一聲悶哼!

  “萬花歸一!”最後一瓣劍鋒被阿九所抵擋,還未來得及喘息,又聽得大宮主怒喝!劍鋒收斂,百花齊放,軟劍在不斷震蕩,柔軟的劍身好似美人起舞,獵獵破空聲夾雜,如同笙簫奏鳴,阿九在這一刻,有些癡了。

  傳聞中,彼岸花生的極其美麗動人,但是看見它的人,在那一刻,生命都會走向終結。

  阿九面前綻放了一朵彼岸花。

  細密的花枝纏繞住阿九的身子,

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傳來誘人的芬芳,阿九眼神迷離,手中長刀也在此刻滑落。  “破!”一聲驚喝,將阿九從迷醉中喚醒。清醒的片刻,美麗的彼岸花,變成了食人血肉的惡鬼!那些纏綿的花枝也不再妖嬈,溫軟之下,每一瓣,都成為利爪!

  阿九大為震驚,他整個身子都被張牙舞爪的彼岸花所吞噬,手中也無兵刃——無路可退!

  “糟糕,中了這老妖婆的詭計!”阿九暗道後悔,但是並未束手就擒,目光冷冽,如同鷹眼,緊緊盯著將他吞沒的“花瓣”,從死路中找尋那一絲可能的生機!

  “在那兒!”阿九的身子微微閃爍,好似沒動,但是刺上來的軟劍卻扎了個空,趁這個空檔,挑起落在地上的長刀,一把抓在手裡,奮力一揮!

  管你什麽妖魔鬼怪,長刀之下,隻留冤魂!

  一刀斬花,滿山花雨。

  “小子,沒想到你還有點兒實力。”大宮主精心準備的一擊,沒能取得效果,很是意外。但是並不意味著阿九也同樣完好無損。軟劍還是在他身上留下數道割痕,道道深可見骨!

  “阿九,你著相了。”司朔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太自大了,武學一事,兩方交戰之間,瞬息萬變,哪怕是當今天下武林第一人,也不會自斬一臂來面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一番話醍醐灌頂,阿九的眼神逐漸透徹起來。

  “招式麽,我也會啊。”阿九扭動渾身關節,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響動,“你們這什麽忘情樓的招數確實古怪。”阿九看著如臨大敵的大宮主,難為的認真起來,“不過你可知道一句話?”

  一劍破萬法!

  雖然阿九用的並不是劍,但是自古刀劍不分家,用劍的法子,刀也可以。

  長刀如龍,來勢洶洶。

  阿九在邊塞中,有個綽號,叫做屠夫刀。

  並不是說他用刀的方式野蠻血腥。而是說,在阿九的刀下,所有的人或物,都不過是砧板上的一塊肉。

  大宮主算是一塊打扮的花裡胡哨的肉。

  但是她並不甘心引頸就戮,手中軟劍舞動,想像方才那樣再次纏住阿九的刀。

  所謂的四兩撥千斤,前提是得有四兩的氣力。

  很顯然,阿九的刀上不止掛著千斤力,大宮主的軟劍也達不到四兩。

  一寸一寸,從劍鋒開始崩壞,就像是被拉斷的弓弦,柔韌的軟劍碎成一塊塊薄薄的鐵片,大宮主慌了神。

  阿九的刀是不會等人的。慌亂中的敵人,在他眼中就是落入獵人陷阱的獵物,再如何掙扎,也不過是白費力氣。

  “啊,我的手,我的腿!”大宮主慘烈的哀嚎傳到在場的每個人耳中,淒厲刺耳的聲音讓人汗毛倒立——阿九並未取她性命,只是斬斷她一手一腳,因為司朔阻止了他。

  “為何攔我?”阿九有些不解,“我有些事情要問她。”司朔給出解釋。阿九聽罷,不再言語,擦乾長刀上的血跡,將視線投向謝莫袂那邊。

  誠然,謝莫袂武學功底其實不算太低。邊塞那老道人的真實身份,可是二十年前被譽為中原三劍絕的陸明子,他教出來的徒弟,怎麽也不會太差。

  謝莫袂始終隻持一劍,第二把劍如同裝飾,背在背後,自打進了這房間後,就從沒用過。但是對付這些忘情樓的普通弟子,一把劍就足以。

  忘情樓弟子雖然人多勢眾,但是武功還是與謝莫袂相差甚遠,再加上旁邊的大宮主被人斬去兩肢,更是無心戀戰。謝莫袂也並未下殺手,長劍從未刺向過她們的要害。

  謝莫袂知道,這些普通弟子並不是主謀,再加上如果貿然進攻,身後虛弱的月兒也許會遭到突襲,不敢輕舉妄動。

  “好了,住手!”二宮主出聲,製止了這場“鬧劇”般的打鬥。

  看著痛苦不堪的大宮主,她猙獰的臉上飄過一絲不忍和心痛。她們三姐妹,雖然在許多事上都有分歧意見,但是這並不影響她們情同姐妹的事實,兔死狐悲也是難免。再加上大宮主四肢去其二,武功大減,變相的削弱了忘情樓的力量,以前得罪的強敵知道後,必然會蠢蠢欲動。

  “你,很強。”她指著一旁看戲的阿九,阿九以一個放肆的笑,回應她的“誇獎”。

  “但是月兒終歸是我忘情樓的人。”

  “你什麽意思?”謝莫袂不解。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論如何,月兒始終是忘情樓所撫養大的,忘情樓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家。”

  “謝公子,若你在家違背了家法,尊父會如何處置?”二宮主慘笑一聲,看著謝莫袂陰晴不定的表情,暗暗歎息。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只有一句話,你們如何才能放過月兒?”

  忘情樓要的,無非就是一份規矩。

  但是這份規矩若是要執行下來,對於月兒,必會是死路一條。

  “很簡單,”二宮主打了個響指,“按照忘情樓的規矩,若是有姑娘壞了規矩,只需要能戰勝大宮主,就可以從這裡全身而退,忘情樓也不會再去找她的麻煩。”說完這些,她轉身看了看被弟子簇擁起來,傷勢差不多穩定的大宮主,“但是我姐姐她,已經是這樣樣子了,自然不可應戰。”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跟你戰上一戰?”謝莫袂揚了揚手中劍鋒,表情微凝。

  “不不不,要和你戰的並不是我,”二宮主連忙搖搖頭,“我武功粗淺,上不得台面,你要面對的,是忘情樓的三宮主。”她指了指身後,一直沒有說話,呆呆坐在椅子上如同死人的婦人。

  那婦人聽見二宮主的聲音,緩緩抬起頭,臉上表情有些呆傻,嘴角歪著,還掛著一串哈喇子。

  “姐…姐?”她歪著頭,看向二宮主,“有什麽事情嗎?”四十歲的容貌下傳來十歲稚童的聲音,頗為古怪。

  看見謝莫袂古怪的眼神,二宮主苦笑一聲,“如你所見,妹妹她曾經受過刺激,現在和孩童沒什麽兩樣。”

  “嘿嘿嘿,姐姐,我要吃糖糖。”三宮主咧起一個誇張的笑容,拉著二宮主的衣擺撒起嬌來。

  “其實,你也大可不必答應這場比試。”二宮主從袖中掏出一塊方糖,塞入三宮主嘴中,立刻老實下來,“因為月兒雖然犯了過錯,但是罪不至死。”

  “你們會對她做什麽?”

  “關在思過崖,二十年。”

  “那事情似乎沒得說了, ”謝莫袂輕笑一聲,“請吧。”長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矛頭直指還在傻笑的三宮主。

  “莫袂,不可!”一直閉目養傷的月兒高聲勸阻,“我跟你們回去,莫袂,別答應她!”說著,便要掙扎著起身。

  “月兒,我意已決。”謝莫袂扶住月兒的身軀,一字一頓的說道。

  “莫袂,你不懂!”月兒在謝莫袂懷中無法掙扎,帶著哭腔,“和三宮主交手的人,沒一個能活下來的!”

  一直沒說話的司朔,此刻也插了句嘴,“想必這一位,就是忘情樓大名鼎鼎的瘋仙姑吧,真是久仰。”話裡恭敬,但是語氣冰冷。

  “少俠好眼力。”二宮主絲毫不在意司朔的態度,“這是我忘情樓的事,還請少俠不要插手。”她早就看出來了。一直沒動手的司朔,才是這幾人中武功最高的之人。

  “宮主嘴上話說的漂亮,但是手段可真是毒辣呢。”司朔冷笑,“忘情樓中,武功最高的是這位瘋仙姑才對吧,給謝莫袂設計一條死路,真是好伎倆呢,在下佩服,佩服。”

  二宮主沒理會他,轉頭看向謝莫袂,“小子,你可想通了?”

  “莫袂,不要!”月兒抓住他的衣襟,苦苦哀求。

  “月兒,”謝莫袂的目光變的溫柔,“我空長二十余年,無一所長,文不成,武不就,每天過的渾渾噩噩,所有的事情都是別人所安排好的。”

  “這一次就讓我任性一下吧。”將月兒的身子輕輕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謝莫袂露出一絲微笑。

  “來吧,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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