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度設之言狼子野心,陛下萬不可聽信。”
“大度設此舉有謀害君上之嫌,臣請將其逐出長安。”
......
大度設之言方落,大宴之上越發地吵雜了起來,眾臣紛紛指向了大度設,大有將他治罪的意思。
大殿之上群情激憤,大度設身處正中,李世民坐在上首,神色如常,看著下面站著的大度設問道:“群臣之議,王子可有話說?”
此時大度設若是低個頭,認個罪,大宴之上李世民也不會太過為難他,興許此事也就過去了,但大度設向來傲慢,除了他的父汗夷男,誰都不曾看在眼中。
在他看來,如今的薛延陀統帥鐵勒九部,雄踞漠北,勝兵二十萬,早已今非昔比,就算大唐也不是他們薛延陀兒郎的對手,萬不敢同他們薛延陀開戰,他又怎會低這個頭。
不知者不懼,所謂夜郎自大大多如是,大度設生於鬱督軍山,隻知鐵勒之強,卻不知大唐更盛,又怎會有敬畏之心。
大度設俯身回道:“外臣並無犯上之意,外臣不過奉父汗之意進獻駿馬於陛下,也好一觀陛下騎術,魏王及眾位大臣所言之罪外臣萬不敢當,還望陛下為外臣做主。”
聽得大度設之言,他倒成了無辜之人,反倒是大唐群臣加罪於他,與他為難了。
李世民聽了大度設的話,倒也不便降罪於他了,蓋因大度設所言並無不敬之語,大唐乃萬邦之主,總不能因為大度設上了一匹野性難馴的駿馬,便治了他的罪,失了大國氣度吧。
“既如此,王子且將這馬交由我,本將自詡略通騎術,我來為陛下試馬。”大唐立國之初,朝中猛將如雲,此馬雖是野性難馴,但朝中善馭馬者也不在少數,秦叔寶、尉遲恭竟不約而同地齊齊站起了身子,對大度設道。
有秦叔寶和尉遲恭起了頭,朝中的眾將也紛紛站了出來,自請為李世民試馬。
不過任憑朝中眾將如何說話,站在席間的大度設卻仍舊是巋然不動,只是淡淡回道:“此馬是我薛延陀馬王,尊貴非常,非薛延陀君上不可乘之,乃是父汗獻於陛下的,豈是旁人可試。”
大度設的話說的倒也有趣地很,一口咬死了此馬在薛延陀非比尋常,乃是他奉夷男可汗之命獻於李世民,李世民若是將此馬贈於了旁人,反倒是輕慢了此馬,輕慢了薛延陀。
大度設的此番話說的寸步不讓,也著實是惹惱了席間坐著的眾將,他們看向大度設的眼神飽含怒意,大有隻消李世民一聲令下,便要將大度設拿下的意思。
如此,擺在大唐群臣眼前的只剩下兩個選擇了,一是李世馬試馬,叫大度設閉嘴,二便是李世民不願試馬,將此馬退回薛延陀。當然,李世民也可借身子包恙等故,先將此馬收下,暫緩試馬,但這樣一來,總歸在許多臣邦面前就失了顏面。
李世民自幼出身行伍,騎術精湛,少年時得了良馬也常親自馴服,但如今他已三十有六,尊為帝王,雖也時常騎馬圍獵,但手上功夫到底是不比盛年了。
更何況如今的李世民早已不是當初唐國公府的那個少年,身為國之君王,一身所系乃天下之安危,他不是好逞匹夫之勇,巨鼎而死的秦武王贏當,他也不會為了跟區區一個大度設置氣,去犯險馴這匹烈馬。
一時間,李世民倒也有些為難了。
而此時,席間坐著的李恪倒是神情如常,但心裡卻泛起了嘀咕。以他對大度設的了解,大度設一向倨傲自大,少有長謀,今日之舉雖然有犯上之嫌,但言語上卻叫人難以指摘,倒是與他一貫所為多有不同,莫不是背後有誰在指點於他?
李恪反應與席中重臣全然不同,也落在了一旁武媚娘的眼中,武媚娘看著李恪,好奇問道:“看殿下穩如泰山,莫不是已有良策?”
李恪聞言,看了武媚娘一眼,低聲道:“薛延陀跳梁小醜而已,早晚必亡於大唐刀下。”
說完,李恪輕輕撣了撣自己的衣袖,站起了身子。
“大度設,本王亦是行伍出身,此馬本王甚是喜之,不知可否一試?”李恪站起身子,對大度設笑問道。
大度設雖然在長安待了不過數日,但是李恪他還是識得的,大度設笑道:“方才我已將此事同諸位嚴明,殿下要試馬,恐怕還要問過陛下。”
李恪搖了搖頭道:“本王自與他們不同。”
大度設問道:“哦,殿下又有何不同?”
李恪並未直接回答大度設的話,而是反問道:“方才聽王子所言,此馬乃薛延陀牙廷所出,非夷男可汗君上不可乘之,可有此事?”
大度設回道:“正是。”
李恪笑道:“如此本王試馬便在情理之中了,貞觀初年,本王初到突厥之時,薛延陀尚是北境小邦,令尊夷男為得我大唐之助,曾伏於本王腳下稱臣納拜,口稱君上,卑如芻狗,這馬,本王可還試得?”
李恪之言一出,大度設的臉色頓時變作了一片鐵青,難看到了極點。
大度設眉頭緊皺,對李恪道:“今日大宴之上, 殿下這樣說話,恐怕不妥吧。”
如果說方才朝中眾臣只是在呵斥大度設,那現在,李恪把夷男比作芻狗,就是當著天下人的面,揭薛延陀,揭夷男,揭大度設的老底了,大度設的心中自然生怒。
李恪倒也不懼大度設,李恪冷笑了一聲道:“本王之言有何不妥,八年前,薛延陀不過蕞爾小邦,夷男得父皇冊封,賴我大唐相助,才有今日,難道本王說的差了嗎?”
大度設被李恪這麽一問,頓時啞然了,李恪所言雖然直白了些,但也是實情。
昔日的突厥虎踞草原,控弦百萬,若非大唐賭上國運,傾全國之力與之一戰,光靠一個不足十萬人眾的薛延陀,如何是頡利的對手。
大度設被李恪一言堵地語塞,還不知該如何回話,情急之下回道:“大唐確於我薛延陀有恩,我薛延陀也尊大唐為上邦,殿下在陛下面前卻對父汗以芻狗相稱,也太過了!”
李恪輕哼了一聲,道:“忘恩而負義者,是為禽獸,大唐有恩於薛延陀,薛延陀卻幾次三番地南下諾真水,侵我大唐北線,豈非禽獸之舉,與本王口中之芻狗何異!”
李恪的一番話,說地大度設面紅耳赤,胸口也漲地起伏難定,片刻之後才憋出了一句,對李恪回道:“殿下若欲試馬,隻管去了便是,殿下若當真能能將此馬馴服,我大度設便是給殿下跪下磕頭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