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帳之中,檀香襲地,義成公主靜靜的坐在毛毯之上,旁邊有一個中年和尚,面色紅潤,手中帶著佛珠,正在靜靜的念著佛經,義成公主面色祥和。和尚法號曇宗,出自少林,乃是奉李煜之命前來草原,一方面宣揚佛法,二來也是為了保護義成公主。
“殿下,莫賀咄設求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侍女的聲音響起。
“咄苾?”義成公主睜開雙目,目光深處閃爍著一絲思索,還是點點頭,說道:“請將軍入內一見。”
半響之後,就見咄苾領著兩個侍衛大踏步走了進來,他頭也不抬,就拜倒在地,說道:“咄苾拜見公主,祝殿下身體康健,吉祥如意。”
“將軍來見本宮,可是有事?”義成公主很好奇。
“聽聞公主好佛,末將特地為公主送來幾本佛經,還請來了一尊佛陀。”咄苾聽著義成公主柔和的聲音,心中蕩漾,趕緊說道。
“有勞將軍了。”義成公主點點頭,讓身邊的侍女從侍衛手中接過佛經看了幾眼。
“公主高興是末將的福氣,末將先行告退。”咄苾見義成公主已經收下了佛經,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趕緊退了下去,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有趙德言來辦。
“公主,沒想到咄苾將軍還是一個有心人,知道公主好佛,還送來佛經。”身邊的侍女忍不住說道。
“曇宗大師怎麽看?”義成公主望著身邊的和尚詢問道。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貧僧看來,這個咄苾恐怕有事情要求於公主殿下。”曇宗和尚低聲說道:“貧僧來的時候,見草原上各部厲兵秣馬,恐有大事發生。”
“處羅可汗準備興兵南下,不過,今日鄭元璹敬獻雁門、樓煩兩郡輿圖,可汗已經放棄了南下的計劃。”義成公主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阿彌陀佛。”曇宗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公主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義成公主正待說話,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慌亂的事情,就見一個侍女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大聲說道:“公主,可汗忽然昏迷不醒。”
“怎麽回事?”義成公主勃然變色,這個時候,龍城內各個部落還沒有離開,十幾萬大軍都呆在龍城,處羅可汗突然發生這種事情,一旦有了危險,恐怕就是突厥人的災難。
“阿彌陀佛,貧僧聽說白天祭祀上天的時候,天降血雨?”曇宗和尚忍不住說道。
“大師,莫非你認為這是上天降下來的征召不成?要知道,可汗剛剛下令不再南征的。”義成公主淡淡的說道:“這個時候可汗突然昏迷,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阿彌陀佛,公主殿下,陛下來的時候,曾說了,公主殿下以保住自己的安全為重。”曇宗和尚歎息道:“就算這件事情的背後有什麽問題,公主殿下也要小心為好。”
義成公主深深的看了曇宗和尚一眼,目光深處露出一絲複雜之色,站起身來,點點頭,領著幾個侍女朝牙帳而去,她是處羅可汗的妻子,在突厥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牙帳之中,畢遇等突厥貴族、首領、將軍紛紛站在一起,不時的可以看見巫醫進入其中,場面十分混亂,這些人見義成公主前來,紛紛上前拜見,態度也十分尊敬。
義成公主只是點點頭,進入大帳之中,大帳中間,處羅可汗躺在一張虎皮上,面色潮紅,周身還有一股酒氣,旁邊幾個巫醫正圍在一起,悄悄的說著什麽。
“可汗現在怎麽樣?”義成公主眉宇之間皺了皺。
“回公主的話,可汗昏迷不醒,我等無能。”巫醫紛紛拜倒在地,他們並沒有找到處羅可汗昏迷的原因,用盡了各種辦法,也不能讓他蘇醒。
“去,請曇宗大師來。”義成公主眉宇緊皺,對身邊的侍女說道。處羅可汗不能出事,最起碼現在不能出事。
半響之後,就見曇宗大師匆忙而來,朝義成公主行了一禮之後,看了榻上的處羅可汗一眼,眉宇之間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上前檢查了一下,才搖搖頭,說道:“殿下,貧僧無能,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義成公主歎了口氣,只能鼓勵了幾個巫醫幾句之後,就出了大帳,就見咄苾、雅爾金等人迎了上來,雅爾金忍不住詢問道:“公主,可汗昏迷,這,這如何是好?”咄苾等人也紛紛出言,顯得心中十分惶恐。
義成公主掃了眾人一眼,說道:“諸位不必擔心,現在巫醫正在為可汗治療,相信長生天會保佑可汗,保佑我們突厥的。這段時間,我們大家一起乞求長生天保佑我可汗。另外,可汗昏迷期間,非得到本宮的命令,不得調動一兵一卒,否則的話,一切按照謀反論處。召回步利設、欲谷設、奧射設、鬱射設。”步利設、欲谷設是處羅可汗的弟弟,奧射設、鬱射設是處羅可汗的兒子。
“遵命。”眾人哪裡敢反對,紛紛行禮,只有咄苾目光閃爍。也只有他才知道這其中的故事,現在看見事情已經向自己預料的方向前進,心中十分高興,他朝身後的趙德言望了一眼,趙德言微微點點頭,這才松了一口氣。
“公主放心,咄苾等人這段時間都守候在牙帳之外,乞求長生天保佑可汗吉祥安康。”咄苾轉身對著眾人說道。眾人紛紛點頭,就是義成公主面色也好了許多。
只是剛剛回到自己的牙帳之中,就聽見咄苾麾下趙德言求見,義成公主目光中就露出警惕之色。到底是皇家女子,一出生就知道宮廷中的事情,剛剛咄苾來訪,然後處羅昏迷,現在更是咄苾親信趙德言來訪,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裡面有問題了。
“公主殿下,若是沒有貧僧沒有猜錯的話,可汗是中毒了。”曇宗和尚忽然出言說道:“此毒來自中原,叫做桃花醉,中毒之人面色潮紅,周身散發著酒氣,宛若是醉酒一樣,三日而亡。”
“中毒?”義成公主鳳目收縮,一絲厲光一閃而沒,望著曇宗和尚,說道:“大師既然知道這種桃花醉,應該知道解法了?”
曇宗和尚搖搖頭,說道:“此毒若是貧僧猜的不錯的話,應該來自滎陽鄭氏,當年鄭氏有一人死狀與此相同,只是,想要中此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的人都是將毒粉摻雜於酒中才能做到,只是不知道可汗為何會中毒。”
“滎陽鄭氏?本宮記得今日滎陽鄭元璹敬獻了雁門、樓煩輿圖的,嘿嘿,好一個滎陽鄭氏。”義成公主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身邊的侍女說道:“你讓趙德言進來吧!本宮倒要聽聽這個趙德言想說什麽。”
“公主殿下,咄苾主掌突厥軍隊,現在處羅可汗危在旦夕,下一步,公主殿下應該知道我們面臨的局勢。突厥不可一日無主,一兩日還好,但天長日久,恐怕就不行,尤其是現在,許多部落的軍隊都在這裡,阿史那家族能不能繼續執掌草原,都是一個未知數。”曇宗和尚歎息道:“對方選了一個好時機,公主殿下不得不就范。”
“好一個咄苾,只是如此,他為何還要結好於本宮?”義成公主瞬間就明白咄苾心中所想,仔細想來,這個時候繼承可汗之位的,的確只有一個咄苾了,處羅可汗的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年長,卻粗鄙不堪,目光短淺,還有一個年幼,根本就鎮壓不了這些驕兵悍將,和那些有異心的部族。
“因為他需要大義,除掉處羅可汗之外,只有公主殿下才能決定下一任可汗的人選。所以他不得不來結好公主。”曇宗能被李煜選中,來到草原保護義成公主,智謀方面自然是有一些。只聽他分析道:“如此甚好,公主殿下可以和對方講講條件,在面前的這種局勢下,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公主以為呢?”
“或許吧!”義成公主面色複雜, 點點頭。
“咄苾麾下趙德言拜見公主殿下。”外面趙德言走了進來,他臉上露出喜色。一切都按照他設想的去做,裴寂還真的成功了,接下來,就剩下最後一關了,他相信,聰明如義成公主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咄苾居然和李淵勾結在一起,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義成公主冷冷的望著跪在地上的趙德言,眉宇之間難掩厭惡之色,這是一個漢人,居然為突厥人效力。
趙德言面色一變,沒想到義成公主這麽快就察覺到其中的問題,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忍不住說道:“公主殿下,可汗好大喜功,居然不顧兩國邦交,興兵南下,此舉必定會造成雙方生靈塗炭,將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公主雖然是突厥的可敦,但卻是中原的公主,難道不應該為中原的百姓多加考慮嗎?”
“可汗是本宮的丈夫,你們謀害本宮的丈夫,居然還有膽子來見本宮。當本宮不敢殺你嗎?”義成公主聲色俱厲。
“公主的丈夫?公主的丈夫是啟明可汗,更或者是始畢可汗?”趙德言哈哈大笑道:“公主還是莫要自欺欺人了。”
“你,你放肆。”義成公主嬌軀顫抖,鳳目赤紅,冷哼道:“趙德言,你當本宮真的在乎阿史那家族的榮光嗎?這草原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代阿史那家族呢?更或者說奧射設、鬱射設兩人就沒有一人能繼承可汗之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