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璃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能拒絕顧亦辰的要求:“好，你等等，我現在就出去。”

　“嗯。”顧亦辰啞著嗓子答應，“我在醫院。抱歉，黎璃，你可能要自己過來了。”

　“沒關系的。”

　黎璃掛斷電話，穿衣服出門。

　現在的時間並不太晚，街上也是人來人往，並不危險。

　黎璃走在路上，心裡一直想著林叔的事情。

　在她的記憶裡，林叔一直是個慈和的老人，一心一意為顧亦辰著想。大概也正是這份為顧亦辰考慮的心，讓他最終扭曲了吧。

　算了。

　一切都過去了。人死如燈滅，她還能跟一個死人計較些什麽呢。

　黎璃歎了口氣，加快腳步。

　路過一處街口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

　街口連著一條小巷。小巷外頭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大道，而小巷裡，則是幽深封閉的一片漆黑。

　就連巷子裡的路燈也壞了，小巷陰暗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此時此刻，小巷裡隱約有人聲傳來。

　“你，你不要這樣。”是女人氣喘籲籲的聲音，“你這麽猴急幹什麽……嗯……”

　“我不能不急。”男人聽起來也很是情動，“寶貝，你想死我了！快讓我看看，你跟以前比起來有什麽變化。”

　女人嬌嗔:“你討厭……”

　黎璃聽得臉色數次變幻。

　她跟顧霆琛做過最親密的事情。這些聲音代表著什麽，她不會不清楚。

　其實，若是只有這些動靜，她多半也不會特地停下。可這女人的聲音，怎麽這麽像梁安琪?

　梁安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她怎麽會跟一個陌生男人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

　黎璃站在巷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看看。

　在她不知所措的當口，巷子裡的聲音，已經悄然消失。

　黎璃又側耳聽了一陣，確定聲音徹底沒了，才疑惑地離開。

　那聲音怎麽說沒就沒?

　莫非是她壓力太大，聽錯了?

　諸多猜測亂糟糟地塞滿了黎璃的腦海。

　這些猜測，在她看見顧亦辰的瞬間，全都消失無蹤。

　病房裡，顧亦辰坐在病床旁邊，握著林叔的手。

　林叔的神情很安詳，仿佛睡著了。如果不是他青灰的臉色，黎璃絕不會想到，這個老人其實已經逝世。

　“你來了。”

　顧亦辰擦擦眼淚，回頭看向黎璃。

　“嗯。”黎璃歎了口氣，坐到顧亦辰旁邊，“林叔是什麽時候走的?”

　顧亦辰眸底掠過黯然:“有一陣子了。當時，我正在公司加班。”

　他在加班?

　黎璃忍不住問:“林叔死的時候，身邊有人嗎?”

　“沒有。”顧亦辰歎氣，“負責他床位的護士，剛好去照顧另一個病人了。林叔死了半天，才有人發現他。”

　這件事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黎璃對林叔並沒有什麽感情。盡管如此，聽見林叔孤獨的死法，她還是忍不住歎惋:“林叔走得太孤獨了。”

　“其實，孤獨也沒什麽不好。”顧亦辰歎氣，“林叔這一輩子，一直在為我而活。現在，他總算能為自己活上一回了。”

　對這句話，黎璃也不好置評。

　她沉默了一會，問顧亦辰:“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給林叔辦後事。”顧亦辰抬頭，故作灑脫地笑笑，“至於顧氏這邊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他要暫時放開顧氏?

　顧氏不是他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嗎?

　黎璃再次訝異:“亦辰哥，你確定要這樣做?”

　“是。”顧亦辰沉穩頷首，“你應該也清楚，我的願望，從來就不是做公司老總。如果有可能，我隻想安安靜靜地開著那家畫廊。只是有些時候，人是身不由己的。”

　對後邊那句話，黎璃也是深有感觸:“所以，你要走了嗎?”

　“也不是要走了。”顧亦辰解釋，“只是，我對顧氏不會再那麽執著了。就這樣順其自然，其實也很好。”

　黎璃想了想，點頭:“也是。亦辰哥，祝你能活得開心。”

　“謝謝。”顧亦辰微笑，“其實這段時間，我在顧氏這件事上，一直很下功夫。所以有些事情，可能會比較難辦。但只要有心，沒什麽是辦不成的。接下來我會漸漸放開對顧氏的管控，做一個逍遙自在的股東，也沒什麽不好。”

　被他這麽一說，黎璃情不自禁地想起顧亦辰跟那個地中海股東之間的對話。

　仔細想來，顧亦辰跟那個股東的對話，總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或許這正是因為，顧亦辰跟他從骨子裡就不是同一種人吧。

　“亦辰哥。”黎璃想了想，由衷說，“祝你一路順遂。”

　不知不覺間，黎璃對顧亦辰的稱呼，已經變回了亦辰哥。

　顧亦辰笑笑:“謝謝。”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黎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黎璃搖頭:“不了。”

　顧亦辰臉色暗淡了下:“為什麽?你要留在顧霆琛身邊嗎?”

　黎璃眼神微微閃爍。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沒關系。”顧亦辰看出她的猶豫，歎了口氣，“黎璃，什麽時候想通了，不妨來找我。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這怎麽行?”

　黎璃下意識地拒絕。

　她不是那種喜歡吊著別人的女人。顧亦辰對她的情意，只會讓她覺得是負擔。

　顧亦辰卻堅持:“沒關系。我說了會等，就是會等。”

　看他姿態堅決，黎璃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歎氣。

　兩人又在林叔身邊待了一會，就有醫院的工作人員前來，為林叔的屍體蓋上白布，把他送往太平間。

　看著林叔的屍體慢慢離開，黎璃頭一次清晰地體會到一個詞。

　陰陽兩隔。

　這天晚上，黎璃本來想陪顧亦辰多待一會。可顧亦辰從極度的傷痛裡舒緩過來之後，堅持要送她回家，最終還是把黎璃送走了。

　回到家裡，也不知道是因為林叔的死，抑或是因為她剛剛睡過一覺的緣故。總之，黎璃是一夜都沒睡著。

　這一夜，她倒是清醒得很。到了第二天上班，她的精神就萎靡了。剛一走進顧霆琛的辦公室，就忍不住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看著黎璃困倦的模樣，顧霆琛擰眉:“昨天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