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爺瞪大了眼珠,那模樣就好像吃了隻蒼蠅,嘴巴張開,喉嚨聳動,一臉的駭然之色。
從林戒出現,道爺就覺得有些不妥,一個剛死不久的油子,居然能進書屋,這已經是匪夷所思。
如今,點了人燈,看著這些徘徊於此的油子,他終於想通了。
“你竟然沒有被束縛這裡?”
“有什麽問題嗎?”林戒被盯得發毛。
“真是見了鬼了。”道爺晃了晃腦袋,面色不斷變幻。
一般枉死的人,靈魂波段變化太過劇烈,便容易與枉死之地產生糾纏,被留在那裡,徘徊不得輪回。
如果打個比方,正常死亡,就好像一粒彈珠打在鋼板上,輕輕彈開,不留一絲痕跡。
可若是枉死,就如同一顆子彈打在鋼板上,嵌入其中,難以自拔,永久地留在那裡。
林戒小時候在鄉下,也曾聽過許多這樣的故事。
隔壁村子有條河,經常有人失足落水,淹死在裡面,八歲那年,有個小孩,跟他差不多大,在水邊嬉戲,結果落入水中,差點死在裡面,幸好有個大人經過,將他救起。
那小孩醒了之後,嚇得哇哇大哭,說看見鄰居家的李二叔叫他,他才過去的。
大人一聽這話,臉都白了,早在一年前,那李家的老二有次晚上喝醉了回來,一頭栽進了河裡,兩天后才撈上來,屍體都泡腫了。
沒多久,那小孩生了一場大病,後來身子一直不好。
老人說,他被找了替身,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可卻折了壽數,被李二偷了過去。
“道爺……”林戒如坐針氈,終於忍不住道。
就在此時,道爺面色驟變,耳朵沒由地動了一下。
“別說話。”
林戒一怔,就聽見,門外的長廊上,傳來了腳步聲,短促而又沉重。
咚……咚……咚……
“有人?”
“未必是人。”道爺冷笑。
突然,林戒瞳孔遽然收縮,只見這破教室的門縫處一絲紅暈暈的光亮投了過來。
他心頭咯噔一下,似乎猜到了什麽。
砰……
一聲巨響,那破木門突然開來,長長的走廊上,一盞紅皮燈籠飄了過來。
這一幕,縱然林戒是個死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我的媽,怎麽又遇上了。”
“你都死了,怕個鬼。”道爺啐罵道。
“您老快想想轍啊,這時候就別吐槽了。”林戒大急,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閑工夫廢話,誰說死人就不能害怕了?
媽的,他腿都哆嗦了。
“廢話,你當我的燈白點了?”道爺一聲暴喝。
果然,林戒屍體的胸口處,那盞人燈火焰大盛,白色的光照得整個房間通明。
那一道道徘徊在這裡的身影發出痛苦的哀嚎聲,各個的形體變得虛無暗淡起來,仿佛空氣一樣。
“我靠,這麽厲害。”林戒眼睛一亮。
不過他一轉頭,頓時,心頭咯噔一下。
那盞紅皮燈籠似乎並未受到影響,飄飄蕩蕩便過來了,眼看就要邁進這間教室裡。
“這麽凶?”
道爺也皺起了眉頭,一般的油子,被這人燈一照,早就逃之夭夭了,竟然還敢上來。
說話間,他又點了兩根燈芯,放在了林戒屍體的肩頭,那暗淡的火苗立刻竄了起來。
都說人有三把火,頭頂一把,肩頭各一把,火滅了,
壽數便盡了。 實際上,人有五把火,除了上面說的三把火之外,心髒五行屬火,隻不過這火又叫做真火,一般隻有修行之人才能點燃,常人看不見。
還有一把火在尾骨,又叫做陰火,脊椎乃是人體大龍,而尾椎就好比龍尾,大龍飛天,尾巴是最後離地的。
因此陰火,隻有在人死的時候才能見到。
道爺這手點人燈的絕技,練到絕處,可以將人體的五把火全都點亮,那種威力,聽說就連地府的陰差都要退避三舍。
古時候,曾經有羽化之士在壽數盡時,憑此秘術,躲過了地府勾魂,屢試不爽,並且延壽三十六載。
後來,下面知道了這件事,知道尋常陰差拿他不住,便派了無常索命,這才將他帶走。
由此可見,這點人燈的厲害。
隻不過道爺如今的道行,也隻能點到第四盞燈,已經算是極限了。
果然,四盞燈剛剛亮起,那紅皮燈籠的光便被壓了下去,燈籠晃得厲害,好像冥冥之中失了方向,就連那皮子做的燈罩都微微有些泛黃,仿佛要燒著一般。
“道爺,厲害啊。”
林戒笑了起來,可一看,道爺的仿佛磕了藥一般,渾身顫抖,眼睛瞪得溜圓,充滿了血色,額頭上更是青筋暴起,臉色慘白得猶如一張白紙。
“什麽情況?”林戒嚇了一跳。
他卻不知道,點人燈這門秘術,假借人體,遊走陰陽,竊天之機,乾天造化,一般的命格根本承受不住。
對身體是有一定傷害,甚至於使用起來也有諸多禁忌。
這就好比國之玉璽,德不配位,即便獲得,也會引來殺生之禍,歷代以來,但凡福薄德淺而竊據皇帝大位的,最後都不得好死,下場慘烈,如董卓,王莽之流。
“無量他個天尊,要是道爺練成五火點燈,還用怕你這油子?”道爺咬牙喝道。
那紅皮燈籠的皮子突然變得透明起來,裡面的火光也漸漸暗淡。
這時候,林戒才看清,那紅皮燈籠裡面燒著得根本就不是蠟燭,而是一塊石頭,白色的石頭,看著有些像骨頭,可細細一瞧,又不太像。
倒是道爺一看到這玩意,面色變得更白了,那充滿血絲的眼珠差點掉出來。
“無量他個天尊,好死不死怎麽碰上這玩意了。”
“道爺,你認得這東西?”林戒一聽,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
“完蛋大吉,完蛋大吉。”道爺咬著牙,手指一點,那四把火燒得更旺了。
紅皮燈籠那罩子甚至都開始泛起了黑氣,仿佛被燒焦了一般,那走廊上都傳來了嗚咽之聲,好似有人在哭。
“油子,趕緊去,把那破燈籠給我吹滅了。”道爺厲聲叫道。
“我?”林戒一怔,這時候誰敢上去。
就算是個死人,可也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啊。
“廢什麽話,你都死了,怕個鬼,再不上去,我壓不住了。”道爺急聲吼道。
林戒一咬牙,可一轉身,頭皮都麻了。
走廊上,那盞紅皮燈籠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