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霞光散去,天邊青灰色的暮色降臨,聖上才攜著皇后娘娘出現,在經過謝家銘的位置的時候,眼神時有時無地掃了一眼他身邊的沈如煙,那眼神蘊涵的韻味讓人沒辦法猜透,也沒人敢大膽地去打量。
尚未入夜,宮裡已點起萬千燈火,在昏黃的燈火下,金黃的瓊樓顯得更加的輝煌華麗,碧瓦朱簷。
聖上落座半晌之後才讓眾人平身。
“宴會開始!”
公公尖銳的聲音一聲聲傳遞下去。
古雲熙笑了笑,在碧落的攙扶下坐下。
“皇上,今日是臣妾的生辰,理應由臣妾起個頭,怎麽說各家夫人小姐也都是為了給臣妾祝壽才來的。”皇后娘娘朝著地下的人掃了一圈,笑著對古堯上說。
“姐姐說這話可真的是折煞我們了,要我說姐姐生辰就理應由我們帶著各家小姐起頭給姐姐拜壽才是。”貴妃笑著看向皇后,“就由我先在這裡祝賀姐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話剛活,貴妃娘娘便舉杯飲下一杯水酒。
古雲熙看著貴妃,笑了笑,宮裡的把戲都這樣,明爭暗鬥,甚至把在場的夫人小姐們下拉,在她看來,拜壽是其次,貴妃娘娘想要聯合皇后娘娘對下面的人下套才是真的。
看著一個個報上名諱,並說著祝賀的言語,古雲熙瞥了臉色有些難看的沈如煙一眼。
她才剛和離,謝家銘府裡也就隻有一位大家都知道的妾侍,妾侍幾乎是沒個大人都會有,可是帶到宮裡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要是沒被發現還好,這要是被人發下了,就不是罰罰俸祿打幾個板子那麽簡單了。
各家夫人說著賀詞,宮廷的樂師舞姬也沒閑著,都按照事前排練好的開始了歌舞升平。
古雲熙跟沈如煙想是被人遺忘了一般。
古雲熙是很自在,沒人管她,她吃喝都很盡興。
她甚至覺得,如果沒有身後的宮女碧落,她會跟自在一些,至少不用在吃食上有什麽猶豫。
“我是孕婦並不適合飲酒。”古雲熙又一次提醒道。
哪怕是有了古雲熙的再三提醒,碧落卻還是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倒酒給她。
古雲熙看著你來我往的說話,再見碧落又一次服侍她喝酒,她無奈地再次將酒水倒在桌角,眼神在宴會裡徘徊。
隱隱約約,在燈火的盡頭,一個恍恍惚惚的身影讓她覺得熟悉,隨後她的心頭一跳。
赫連槿?
古雲熙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甚至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那一身華衣,在那昏暗的燈火下,他的面容模模糊糊,可她卻能準確的知道那個人是誰,更在感覺到他落在自己上身的目光中得到確認。
而他,竟然在發現自己在看他時,舉起手中的杯子朝她笑了笑,而後放在唇邊淺淺地喝了口。
舞曲結束,台上換上了兩名赤腳舞劍的男女,夜空中更是爆開煙火。
硝煙的氣息讓她本能地再往燈火的盡頭望去,卻發現那裡已沒了他的身影。
站起身子想確定一番,卻發現年少的小姐們都離了席,都往煙火的位置圍了過去,而隻有少數的人視線還停留在戲台上,看著台上的表演。
不知被誰往後推搡一下,古雲熙往後推了幾步,被一隻寬厚的手掌托住,而後那手劃過她的手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她的手掌中多了個東西。
等她再想去看那個人是誰時,她也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一抹修長的背影。
再抬頭看向那個推了她的人,卻發現她的周圍什麽人都沒有了,就連她身旁的那個宮女碧落也不知所蹤。
借著上官房,古雲熙離開了熱鬧的筵會,上了官房後才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見紙條上的字樣――離開。
見到這兩個字,古雲熙笑了,她確信自己剛看到的人是赫連槿沒錯。
她也想離開,雖然不知道赫連槿說的“離開”的去哪裡,可除了找上官房的借口之外,她實在是找不到什麽借口離開皇宮,古堯上想要找她的麻煩,到現在還沒找,就這樣離開的話肯定是不行的。
想到這裡,古雲熙微微地歎息了下,將手中的字條揉成一團扔進了水裡,而後整理了下衣裳出了官房。
順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路上安靜而昏暗,林間的燈火朦朧,也是她膽大才敢單獨出現在這裡。
可還未走出兩步,她又想起不知何時出現的碧落,以及那個推她的手,她蹙眉,折身, 往左側的回廊走了過去。
這是一條比之前更加昏暗,更是沒有半點星火的小道。
都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古雲熙想來都深信這一點,不管對方抱著什麽樣的心思,這次她都準備躲著,她已經有九個月的身孕了,要是出點意外,那麽這個孩子說不定就真的隻能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面生活了。
順著暗淡的燈火一路往前走,很意外地見到一個湖,湖面上倒影著點點火光,說不上有多美,但卻足夠冷清,再往前,她見到一個涼亭,裡面站著一個背對這她的身影,恍惚中,她想起那個將紙條塞給她後離去,又是坐在燈火盡頭的身影。
不大確定,但卻又抱著肯定的想法。
古雲熙便聽到自己發出不確定地聲音問出口:“赫連槿?”
一陣愉悅的聲音傳來。
“很高興你能通過一個背影就將我認出來。”赫連槿轉過身來,亭子下的他很沉靜,可眼中卻散發著燭火般的光芒,“更高興你跟我心有靈犀地在這裡遇見。”
古雲熙先是一怔,隨即笑了出聲,道:“雖然不想讓你失望,可是還是不能讓你太得瑟了,我是去了趟官房,之後才看到你的紙條,雖然不想承認,可是還是要感謝你搭了把手,否則我現在可能又動了胎氣了。”
走離赫連槿近了幾步,古雲熙將他的樣子收入眼底,打量了一番後,長舒一口氣,道:“原本還擔心你是混進來的,現在看到你的樣子,突然放心了許多。”
赫連槿淡淡地笑了一下,問道:“我能理解成你是在擔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