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葉安有了不死之心,小光每天的催促頻率就完全變了。
原本小光偶爾催促葉安努力修行,目的也隻是為了找回自己的記憶。
但現在,他整天不停催促葉安,而且語氣裡全是興奮勁兒。
“五歲的不死之心啊!十五歲之前,正是打基礎的最佳時間,就算從二十歲開始修行《乾坤不死道》,都已經是絕代強者,如果你從五歲開始修行……我簡直不敢想象了!
“小子!快快快!加油!趕緊闖過這五指山試煉場,我能感知到,完成五指山試煉場,必定能找到我的一部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了!”
不用小光說,葉安也一直很努力。
就這般一直修煉指法武訣,凝練血之精華,又過了十來天,小灰忽然浮到水面不走了。
“已經到齊國近海,可不能讓小灰直接過去,咱們得找艘船!”
沈江從小灰背殼中拉出了一艘單薄的獨木舟:“小灰說了,前頭不遠有一艘大船,咱們低調點,劃船去找!”
沈江幾年前在海上無意救下遊清一家,因此才被纏上,在遊家做了幾年客卿,本以為舒舒服服,沒想到收了遊清為徒,惹上了一身騷。
所以此後他一改浮誇的毛病,在陌生人面前一直安靜低調。
獨木舟下水,小灰把頭湊在葉安身邊,葉安摸著他粗糲的皮膚,不舍跟他告別,目視他躍回水中,越潛越深消失不見。
“五個月沒上岸,咱們去趕那艘船!”
葉安這才抬手遮了遮太陽,已經五個月沒見到陽光了,但是大海上的風光,和五個月前沒什麽兩樣。
秦叔說,大海就是這樣,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不改,整個世界都是這樣,其中唯一會變的是人。
船行不遠,葉安就看見那艘大船。
也是木質的,跟遊清那艘木船造型相似,不過船壁上畫了斑駁的血紅圖案,還掛著許多布袋似的裝飾,距離太遠看不清。
沈江當起操船工,小木舟劃破海面,飛速朝大船駛去。
“不對勁……”秦韜玉目光微凝,“那艘船上掛著的,都是屍體!”
葉安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看,果然!
那些掛下來的布袋裝飾,竟然是一具具殘破的屍體!
他們被吊著脖子掛在海船上!有不少屍體都已經腐爛只剩白骨,長滿貝殼海草。
船壁上的紅色印記,分明是一團團鮮血印記!
“難道是海盜船?”
秦韜玉搖頭:“船上掛著旗幟!”
葉安在五個月來,早發現遊清所在的齊國文字,跟西海帝國的文字很像,隻有很少的區別,就像這面旗幟上,葉安也能認得出來,這是一個“齊”字。
沈江聲音一沉:“這是齊國皇家的船!”
“為什麽船壁上掛屍體!”
“齊國是徹底的貴族奴隸製,貴族權利至上,奴隸則毫無人權,加之權利資源集中,貴族恆強,奴隸恆弱,自然生殺予奪,任貴族說了算。”
正說著,葉安忽然一指:“有人被丟下來了!”
只見幾個人赤著身子,身上布滿血色傷口,脖子套住,奄奄一息,就跟魚餌似的,吊著遠遠丟到海域裡!
海面一片猩紅散開。
忽然一陣水浪翻湧,一隻血盆大口竄出水面,追逐血腥而去,那艘大船竟忽然開始轉向,朝著葉安他們行駛了過來!
沈江臉色不好看:“你們看,船底下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水底,
竟然有四五隻形貌怪誕的巨大黑影,在拉著海船向前! “這是巨鰭鯊,巨鰭鯊嗜血,所以他們就把奴隸抽的皮開肉綻,掛在海船前頭,勾引巨口鯊向前拉動海船!”
葉安覺得荒誕,再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活著是件多麽不容易、多麽艱難的事情了!
可這些活的好好的人,竟然只因為拉動海船這種荒唐的理由,就被丟到水裡等死?
世間怎麽會有這種荒唐的事情!
海中巨鰭鯊的大口在水中不斷隱現,運氣好的,能從前頭撕扯下一隻手、一隻腳,淒厲的慘叫聲被海浪淹沒。
船影漸漸靠近,船頭上站著個豐潤如玉、雪白貴服的英俊男子,渾身華胄高貴無比,像是船主。
他眼裡邪氣畢露,居高臨下瞥了一眼,冷笑道:“還有三個漁民?正愁趕不回去,來人啊,把他們三個抓了,充進奴隸營!”
沈江把手伸進水裡:“坐穩了!”
他手一抬,下一瞬,一道巨大的海浪憑空而起,迅速升高。
突如其來的巨浪,嚇得船上所有人都懵了。
他們緩緩抬頭,呆滯地看著海浪越來越高,海中五隻巨鰭鯊,也被卷在海浪中!
男子臉色一白倒退兩步,一把抓住旁邊一個奴隸:“都是你們這幫晦氣的奴隸!竟然碰上無風起浪這等怪事!快退!快退!”
有不少身懷修為的護衛不停躍出阻攔海潮,但浪潮太快,當頭罩住海船,勢不可擋。
海水腥鹹四濺中,男子身上一陣劇痛,便滾進了海水之中,衝下大海去了。
船上的木箱、木桅、船壁都被海浪衝擊,混著不少人統統都衝到海裡。
沈江、秦韜玉、葉安高高跳起,落在大海船上。
五隻巨口鯊摔在船上,兩隻被桅杆刺穿,三隻還在不停蹦Q,嚇得船上剩下的奴隸也趕緊跳到水裡去。
一時間船邊沿浮滿了人,沈江控制了力道,他們都沒死,加上諸多碎木散落,就算不會游泳,也不會淹死。
貴服男子從海中鑽出,哪裡還有半點風光,早已狼狽不堪。
他渾身骨頭散架,劇痛無比,若不是身邊一個護衛扶著他上了一個碎木塊,他恐怕已經沉進海底去了。
他沒看到葉安三人上船,此時早已經忘了他們,大罵一聲:“趕緊扶我回船!”
秦韜玉甩甩手腕,看船上沒有奴隸了,忽出一掌,一陣勁風吹在船帆上,海船立時向前。
“是誰!是誰開船!你們這群該死的奴隸竟敢逃走?我要吊死你們!”
男子大聲叫著,然而海船越行越遠,隻留下了些碎爛的木碎片。
葉安問道:“藍叔,為什麽不殺了他?”
沈江搖頭:“他是該死。但那家夥恐怕是皇族中人,如果我們在這殺了他,等追查下來,剩下的這些奴隸肯定要給他陪葬!現在這樣,他們反倒能活下來。好心不能辦壞事,我之前已經試過一次了!”
“怎麽會這樣?害人的明明是他,殘忍殺人的也是他,為什麽其他人要跟著他一塊兒死?”
沈江長歎:“沒辦法,誰叫他們弱小呢,無法反抗,隻能變成奴隸。小安你要記住,有時候,有些事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秦韜玉忽然說道:“這才是世界的真相。你以為修行是什麽?修行就是不公平, 強者欺凌弱者,才是這個世間天經地義的事。這麽多年,我走了無數的地方,見過許多國家、制度,他們各不相同,各不一樣,唯有其中的弱肉強食,始終如一。修行能讓人強大,卻改變不了人的本性。”
“難道就沒有公平的地方嗎?”
秦韜玉沒有像沈江一樣消沉,他目光遙遙望去:“有的,總會有的,我們都在找這個地方,他們是,公孫也是……”
他目中藏了更多的東西,沈江憂慮看著他,心中擔心。
葉安眼中寒光凝聚,弱肉強食,弱肉強食……這才是真相啊!
秦叔一路走來,青劍下不知斬殺了多少人,這也是弱肉強食。
藍叔、秦叔有實力,能夠保護他,隨手間就能滅殺敵人,這也是弱肉強食。
他竟然到今天,才明白世界運行的道理!
那如果有一天,出現了更強大的敵人,比藍叔、秦叔更加強大,將藍叔、秦叔像奴隸一樣對待呢?
還有一路見過的王姐、張華先生、遊清,他們都是他的朋友,如果他們被人這樣對待呢?
他不敢想象。
不該這樣的,不能這樣的!
既然活著是這麽不容易的事,人就不該被當成奴隸!
弱肉強食,人怎麽可以是肉呢?人絕不能變成肉!
在朦朧而幼稚的思緒中,他逐漸萌生出了一個微弱而堅定的信念,他要變強!
變得比藍叔、比秦叔、比大海、比天空都強!
不再隻為了活著,他絕不能讓自己的朋友、親人,淪落到這般奴隸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