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那邊的局勢，到底怎麽樣了。”鄭森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埋怨道。

　最近他與鄭芝龍的關系越鬧越僵，但畢竟是父子，父親主動找自己來，十有是要服軟了。

　鄭芝龍歎了一口氣，將局面如實相告，眼下他確實是沒辦法了，若是高家軍不肯善罷甘休，鄭家麻煩就大了，雖然不至於走投無路，但必然遭受重創。

　鄭森聽完倒抽一口冷氣，驚道:“什麽，高家軍的正兵營根本沒參戰，五叔就損兵折將近一萬?”

　這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完全可以說是危若累卵，兩萬精銳乾不過高家軍兩營五千人的新兵。

　若是這樣，鄭家拿下虎豹關又有什麽意義?高家軍完全可以繞道漳州，一路平推過去，鄭家拿什麽抵擋?

　“森兒，高家小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為今之計，只有讓唐王下詔，令高家軍停止攻勢，我們鄭家願意做出一定的讓步，達成和談。”鄭芝龍和盤托出;它屢次抗唐王詔書，已經和唐王鬧僵，這件事只能讓鄭森牽線搭橋，而且要盡快。

　高羽狡猾如狐，但卻有一點從不曾正面抗命唐王，只要唐王出面下詔，應該能摁住高羽，了不起付出一些代價。

　“父親，您與清軍一同襲擊虎豹關，這種事本就不佔道義，高家軍必不會善罷甘休，您打算怎麽讓步?”鄭森皺眉道，氣歸氣，但這件不光事關鄭家安危，也事關新朝未來的局勢，他不接也得接，所以在這之前，他必須要知道父親的底線。

　“虎豹關事關南安的安全，決不能讓給高家軍，我們願意賠償一大筆銀錢給高家，兩家修好，永不再戰。”鄭芝龍將與鄭鴻逵初步商量的腹案托出。

　鄭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南安有十幾個裝滿金銀的銀庫，金銀堆積如山，連他本人都不清楚裡面到底積攢了多少銀子。

　“多少?”鄭森追問。

　“三百萬兩。”鄭芝龍道。

　“太少了。”鄭森搖頭，三百萬兩對於鄭家來說，也就是一兩個月的收入，上次調停高家軍就要求鄭家賠付三百萬兩，那件事還沒完，又來了一場大戰，要安撫住高家軍，絕對不是這個數。

　“那就翻個倍，六百萬兩。”

　鄭芝龍一咬牙，銀子他確實不缺，但他害怕高家軍銀子充足之後，勢力擴張的更快，到時候就養虎為患了。

　就是這六百萬兩，他也不打算一口氣付清，而是拖住高羽的一個幌子，打的是等待時局變化的算盤。

　唐王一旦登基，清軍很快就會南下，清軍不擅水，鄭家是不可替代的，笑到最後的一定是自己，而不是高家軍。

　清廷招撫使黃熙胤的使者可一直在鄭府一處別院做客，和沒迎立唐王相比，清廷開出的條件，還更高了。

　鄭森自然不知道鄭芝龍的用意，微微頷首，談判麽，總歸是討價還價，現在最要緊的是安撫住高家軍，沉吟了一下又問:“那殿下那邊，父親打算如何回復?”

　唐王居中調停固然符合其利益，但唐王不是傀儡，不是父親說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有求於人，同樣要讓渡一部分利益。

　鄭芝龍臉色有些不好看，自家兒子這是胳膊肘又往唐王那邊拐了，但時局如此，他也只有強忍著脾氣，道:“我鄭家私助一百萬作為唐王內帑。”

　“三百萬兩，外加兩千兵馬，由孩兒統領。”鄭森不失時機的伸手要錢要軍隊。

　鄭家兵馬全部掌握在父親還有一眾叔叔手上，他雖是大公子，卻既調不動錢糧，也調不動兵馬，現在唐王連護衛都是鄭軍兼著，沒有嫡系禦林軍，連安全都無法保證，更別說自立。

　要讓唐王不再受製於任何人，唐王身邊就必須有一支可靠的禦林軍。

　此時不要，更待何時。

　“逆子……你混帳！”鄭芝龍一聽，勃然色變，這兒子心裡還有鄭家，還有自己這個父親麽?唐王三言兩語，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鄭森低著頭，一副你要罵便罵的樣子，這就是我的條件。

　鄭芝龍見此，一口話憋在嗓子眼，氣得直喘，差點沒昏過去。

　一旁的鄭鴻逵也有些無語，他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大侄子，這侄子哪都好，可就是受毒太深，天真了些。

　可兩父子政見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安撫高家軍之事要盡快，於是對鄭芝龍道:“大哥，兩千兵馬也不算多，況且也沒給別人，給的是大木，都是鄭家人，就當是給大木歷練歷練本事。”

　“你……”

　鄭芝龍指著鄭森氣的手指發抖，可到了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含怒拂袖而去，默認了。

　兒子長大了，越來越有主見了。

　……

　這邊剛剛談妥，唐王那邊也收到了錦衣衛的的軍情奏報。

　高家軍西邊剛剛大勝清軍，東邊又大敗鄭軍，兵威之盛，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朱聿鍵扶案而立，感覺有點應接不暇，閩地的局勢變幻太快了。

　幾天前高家軍主力被清軍圍困在邵武城，自己還提心吊膽，生怕高家軍撐不住，又是封官又是授爵，這還不算，鄭家又瞞著自己在高家軍背後捅刀子，兩面受敵，局面可謂是危如累卵。

　結果沒過幾天清軍大敗， 鄭軍也大敗，高家jūn zhuǎn危為安，攜大勝之姿再度兵臨泉州，大有一把將鄭家掀翻在地的勢頭。

　危如累卵的，變成了鄭家。

　“鄭家可有戰力應對高家軍?”

　朱聿鍵心念急轉起來;一個太強的鄭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同理，一個太強的高家軍也同樣不符合自己的利益;一家獨大難以製約，自己也就沒有施政的空間。

　錦衣衛指揮使盧同恩道:“稟殿下，鄭軍新敗，陸師損失慘重，恐無力迎戰高家軍。”

　朱聿鍵微微頷首，揮退他，而後急忙命令左右招黃道周、張肯堂覲見，商量對策。

　然而黃道周和張肯堂還未至，太監便稟報，鄭森與鄭鴻逵聯袂求見。

　朱聿鍵沉吟了一下，坐回禦案，道:“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