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頭銃刺來回伸縮，鄭軍傷亡慘重，衝上去的每一個人面對的，是來自各個方向四五杆長矛和鳥銃，根本打不開缺口。

　“快跑啊！”

　“逃啊！”

　“……”

　鄭軍從小范圍崩潰開始，就像是倒塌的骨牌，飛快的演變為全軍驚恐的大崩潰。

　陳暉領著親衛還沒衝到前面便被裹入了敗軍之中，任憑他嘶聲力竭的呼喊，甚至命令親衛斬殺後退者，都無濟於事。敗軍如潮，驚慌失措的越過山頂，從另外一面滾了下去，被踐踏者不知凡幾，狼奔豚突，一片大亂。

　此消彼長，高家軍士氣大振，越過山頭奮勇追殺，殺的鄭軍哭爹喊娘。

　趙廷玉興奮的臉色漲紅，立刻下令:“火銃手居中，刀盾手長矛手居於兩側，驅趕敗兵靠向德化縣成！”

　加入高家軍之前他不過是一區區衛所千戶，手下二三十個家丁，三五百窮的你尿血的衛所兵，鄭軍在他眼中是不可撼動的龐然大物。

　然而加入高家軍之後，他竄起成為輔兵營營將千總，麾下三千人，其中還有兩百多是高家軍正兵隊調任的精銳。數月苦練兵，今日大驗，他在不佔據地利亦不佔據兵力優勢的情況下，正面硬杠鄭軍精銳三千人，並大勝之。

　這讓他成就感爆棚，激動的不能自抑。

　要知道此前，他的壓力是非常大的，高家軍正輔三營兵，正兵營自不用說，早就打的鄭軍沒了脾氣，而常柴的輔兵營在汀州攻城略地，馮大寶的輔兵營扛著鄭軍兩萬人幹了兩天兩夜;就剩自己沒有賺取過拿得出手的戰功了。

　這一下終於有了，自己也不賴。

　傳令兵大聲呼號，高家軍稍稍調整陣型，刀盾手和長矛手漸漸往兩側張開“臂膀”，呈“凹”字形包抄、驅趕鄭軍敗兵。

　鄭軍撒丫子狂奔，陳暉被裹挾在敗兵潮中，又羞又憤，隻想找一條地縫鑽進去。三千人佔據絕對地利，竟然沒乾過高家軍區區兩千人，大敗虧輸，沒臉見人了。

　敗兵狂逃，高家軍狂追，不多時就靠近了德化縣。

　此時鄭芝豹的攻城大軍才剛剛潮水般撤回去，亂糟糟的，一聽陳暉部三千人竟然沒擋住高家軍兩千人，剛剛喘順的一口氣，直接憋的又挺了過去，掐了好一會兒人中才醒過來，頹廢道:“快，放棄德化，撤回虎豹關布防！”

　高家軍驅趕陳暉部敗兵為先鋒，幾方若是阻擋，就得自相殘殺，何況鄭軍新敗，士氣低迷，十有也擋不住;城內的馮大寶部裡應外合，拿下德化已經沒戲了，甚至一個不好還會吃大虧。

　加上張龍部的正兵營明日一早也會趕到，到時候別說德化，剛剛奪回的虎豹關也會有再失的風險。

　退守虎豹關，據關而守，是眼下唯一的選擇。

　“是！”

　眾將遵令而行，各自率領本部麾下，潮水般向南撤退，留下大批輜重和半城的焦土、屍體。

　他們也早就打怕了，高家軍的頑強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耗不死拖不爛，反擊起來還分外凶狠。

　“鄭軍退了！”

　“鄭軍退了！”

　“……”

　見鄭軍撤退，守城的高家軍興奮的又跳又叫，扯著嗓子發泄著勝利的喜悅，還有劫後余生的激動。

　如同烏雲一般的鄭軍，敗走了！

　“將軍，我們贏了。”親衛百夫長振臂高呼。

　“哈哈哈……”馮大寶用力將刀插在地上，叉腰指著鄭軍撤退的方向，狂笑道:“鄭芝豹，看清楚了，下回見到寶爺我，得磕頭叫我一聲爺爺！”

　此刻他被煙熏火燎的全身黢黑，就剩一口牙是白的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最後關頭，是他親自率兵衝鋒鼓舞士氣，把鄭軍甘輝、洪旭部殺了出去。

　“將軍，應該是援兵到了。”發泄了一會兒，親衛百夫長又道;他叫徐瑞，是最早加入高家軍的那一批山賊俘虜之一。

　“肯定是老趙，夠意思，老子這回得請他喝酒了。”馮大寶點頭，此前鄭軍陳暉部三千人往東而去，肯定是去阻擊援兵了;算算時間，十有是趙廷玉部到了。

　正在這時，東邊的方向隱隱傳來如潮的喊殺聲，徐瑞急忙拿起千裡鏡往那邊看去，很快大喜，道:“將軍你看那邊！”

　馮大寶接過千裡鏡，只見鏡筒最遠處，模模糊糊的出現了一大群狼奔豚突，丟盔棄甲的鄭軍，後面一杆高家軍“趙”字旗迎風飄展，頓時大笑:“哈哈哈，老趙來了，兄弟們，跟老子出去抓俘虜。”

　……

　這一場大戰，最終在高家軍趙廷玉部突破鄭軍阻擊，鄭軍撤回虎豹關而告於一個段落。

　消息傳向四方，激起千重浪。

　高家軍士氣大振，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一舉將鄭軍徹底打趴下，堂堂兩萬鄭軍精銳竟然乾不過高家軍兩個輔兵營，卻坐擁整個東土最富有的關海之地。

　憑什麽?

　就連高羽都覺的自己是不是太保守了，西邊剛剛打垮了清軍王體中部四五千敢戰之兵，東邊又僅憑兩個輔兵營，打的鄭軍丟盔棄甲，損兵折將。

　如此兵威，鄭家還有什麽資格做自己的對手?

　天若給予， 己若不求，是要遭天譴的。這讓高羽覺的，自己有必要反思對鄭家的戰略了。

　高羽當即奏報唐王，斥責鄭家勾結清軍，荼毒大明國土，意圖謀反，十惡不赦，請求唐王削鄭芝龍、鄭芝豹爵位，自己將興兵入泉州討伐國賊，以正乾綱。

　諷刺的是，此時唐王的封賞使者剛剛到達，封高羽為福建副總兵，加授駙馬都尉，使者笑的滿面春風，卻被高羽直接塞了一封興兵的奏報，嚇的他臉色大變，火急火燎的快馬回福州複命。

　同時高羽命令飛羽衛通知吳之屏，讓他在朝堂上造足聲勢，把勾結滿清荼毒福建這個屎盆子給鄭芝龍扣牢了，並讓侯小六炮製一份鄭家勾結清軍的“罪證”，呈給唐王並大加宣傳。

　眼下自己手上抓了一大批清軍俘虜，“罪證”要多少有多少。

　這一次，高羽打算牢牢佔據道德和輿論的製高點，狠狠的審判鄭家，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造就正當性和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