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跳了?跳樓，老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是斷然做不出來的，他連忙扯著嗓子喊起來:“小姐，沈公子跳樓了！額，不是他跳河了！”

　　“什麽啊?他到底是跳樓還是跳河?”薑慕言站在樓底下，抬頭望著老王問道。

　　“小姐，他先跳了樓，然後跳河了！”

　　“，有病吧，真跳啊！這河怎麽不結冰啊?”薑慕言感受著胸口勾玉的溫涼，輕啐了一口:“我薑慕言從沒欠過人，可不能讓你破了例。”

　　“老王！他跳哪兒去了?”薑慕言站在岸邊，t望了一番，可惜江面滔滔，完全無跡可尋。

　　“額，這個……”

　　“你倒是說話啊，磨蹭什麽?”

　　“小姐，他就在你身後……”

　　“嗯?”薑慕言猛然轉身，差點把剛剛爬上岸的沈碩再次撞回水裡。沈碩勉強在水邊站穩腳跟，虛弱的身體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抖成了一副篩子。從小生在南方的娃，沈碩少說也抖過了二十幾個冬天，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抖得如此有節奏感。背在背後的那個人差點跟著抖到了地上。

　　沈碩自然不是跳水之後幡然悔悟覺得自己還應該多活幾年，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想過到尋死覓活這種事情。

　　薑慕言也注意到了沈碩的背後還搭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連忙上前攙住。若不是那女子秀氣卻慘白的面容上凌亂地糊著幾縷烏黑潤澤的長發，薑慕言都差點以為顧小凝又回來了。

　　顧小凝的頭髮和很多流浪兒一樣，因為營養不良有些發黃，而這個女子顯然是嬌生貴養出來的，而且這個時節顧小凝的手上生了凍瘡，與眼前這人的十指完全是兩個模樣。但是偏偏除此之外，這個女子居然生得與顧小凝一般無二，眉眼之間較顧小凝多了幾許柔弱。

　　這也就難怪沈碩會如此奮不顧身地跳下冰冷的江水裡去救人了。隻是既然她不是顧小凝又會是誰呢?

　　這個問題同樣困惑著已經凍到發紫的沈碩。不過他發覺薑慕言似乎把自己忘了，一字一頓地提醒道:“老……板娘……冷……”

　　此時老王也已經向三人跑過來，邊跑邊抖開手裡的毛毯，緊趕著給兩人圍上。接著兩人各自攙扶著沈碩和那個陌生的姑娘一起回了醫館裡。

　　沈碩靠著屋裡的炭火和熱茶總算是稍微緩過來了一些。隻是那個女子就沒這麽幸運了。沈碩看到她時，她正靠著一塊木板浮在水面上，有木板的支撐雖說不至於溺水，但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同樣是致命的。

　　從她發白的指腹來看，少說也在水裡泡了一刻鍾。沈碩抓到她時，如果不是鼻息間尚存的那一點微弱的呼吸，他差點以為自己抓了一個死人。老板娘雖然已經給那女子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屋裡也點了幾盆火，但是她的雙唇依舊凝聚著散不開的紫氣。

　　薑慕言見隔壁的沈碩已經起身走了進來，說道:“你看到了，她身上的傷口不淺，那冰水也算是救了她一命，現在有呼吸有心跳，但是會不會醒就不知道了。”

　　沈碩知道，老板娘的言下之意就是能不能醒過來就全看她的造化了。

　　他用手探了探那女子的前額，確認體溫已經開始恢復過來，也就放下心來。以他的經驗，還能自己恢復體溫醒過來就隻是時間的問題。

　　接著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女子腹部與兩臂的傷口上，薑慕言還沒有處理這些傷口。隻一眼，沈碩就確定這些凌厲的刀傷當時應該差點要了她的命。

　　腹部的傷口因為溫度的升高開始滲血，薑慕言沒想到沈碩居然就這麽翻看起那女子腹下的傷口來。薑慕言連忙製止道:“你做什麽?”

　　“我看看。”

　　“嗯?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有這麽變態的一面……”

　　沈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兩邊的傷也就算了，這個傷口若是不處理，她就算醒了也撐不了多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薑慕言知道沈碩的話說得沒錯，可是臉上的無奈也是真實地映在沈碩的眼中:“不是我不想，是我也處理不了。你也看到了這麽大的口子即便是藥粉撒上去也會被血液衝掉的。”

　　“那就先縫起來啊！”沈碩皺著眉思慮了一下，又問道:“難道你從來沒有縫合過傷口?”

　　“縫起來?聽說過……從來沒乾過。”薑慕言的話中帶著些歉意，又略微有些驚奇。她自己的醫術走的是中正規矩的路子，而縫合術可是一支偏流正身流裡一門了不得的手藝，可惜走這個流派的人極為罕見，饒是以她的見識也沒碰到過。現在聽到沈碩居然如此準確地說出了這個治療方法，這讓一向癡迷醫術的薑慕言不免有些意動。

　　她認真地看著沈碩問道:“你會嗎?”

　　“會是會， 隻是剛才在水裡太冷，現在我的手抖得厲害，根本拿不了刀！”

　　說著沈碩將自己緊緊握拳的一雙凍得發青的手舉到薑慕言面前。果然啊，這麽一看，沈碩自己都有些汗顏了，這手抖得還以為自己剛才酗酒了呢！

　　還沒等沈碩把這雙凍得不省人事的手收回來，他忽然發現老板娘的臉靠的好近~好近~臉蛋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渾然天成，精致的鼻尖上還冒著熱氣，讓沈碩這個標準的直男很無恥地想到了一隻燒開的水壺……

　　當然除此以外，感覺最強烈的還是分布在十指尖上的末梢神經。溫熱的觸感一下子化開了一直縈繞在指尖的寒意，兩個手掌緊緊貼著老板娘修長的脖子，手心裡還能感受到嬌嫩的肌膚下有滾燙的熱血在湧動。

　　沈碩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冷冰冰的薑慕言居然會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脖頸上――取暖。不得不說這個方法的效果確實出乎意料地好，沈碩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熱了嗎?”

　　“嗯?……熱了，熱了！”

　　“讓我在旁邊看著。”

　　“看什麽?”

　　薑慕言輕咳了一聲，沒有正視沈碩的眼睛，微微偏過頭去說:“我知道你們的縫合術從不外傳，但是既然你受了我的恩惠，就讓我在旁邊看看總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沈碩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老板娘果然還是那個老板娘。趁著轉身的空擋，他又輕聲嘀咕了一句:“以後天天看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