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處的人馬撤離春來酒樓後，收尾工作自然就落到了黑皮警察們的頭上。

看到幾個黑皮警察抬著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往外走，前來打聽消息的老趙不明所以，連忙拉著旁邊看熱鬧的老頭問道:“老哥，出什麽事了?”

“昨天晚上酒樓的宋老板被人殺了，警察正準備把他的屍體扔到城外的亂墳崗去哩……”老頭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最後還搖頭晃腦的發出了一聲感慨:“唉！這年頭真是好人不長命啊！”

“是啊！”

老趙跟著附和了一句，又問道:“那殺害宋老板的凶手抓到了沒有?”

老頭朝站在春來酒樓門口的幾個黑皮警察揚了揚頭，低聲罵道:“如果抓到了凶手，這幾個黑狗子還會這般清閑麽?”

老趙頓時心中一沉，隨口敷衍了老頭幾句，便分開圍觀的吃瓜群眾，追隨著黑皮警察的腳步一路來到城外的亂墳崗。

亂墳崗上，寒風獵獵，松濤陣陣，即使是豔陽高照大白天，這裡也都給人一股陰森恐怖的感覺。

幾個黑皮警察將宋華軒的屍體拋到一條溝壑裡，然後迅速離開了這個充滿陰晦之氣的地方。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老趙凌厲的眼神正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切。

盡管知道宋華軒是叛徒，但看到他的屍體被如此對待，老趙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酸澀，眼眶裡也有兩股溫熱的液體在打轉。

待黑皮警察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老趙才從岩石後面走出來，他慢慢的走向那條溝壑，覺得雙腿猶如灌鉛一般沉重。

“老宋，你不該啊！……唉！”

望著宋華軒冰冷的屍體，老趙心中的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了一聲重重的歎息，緊接著，他雙膝跪在地上，開始用雙手刨坑。

半個小時後，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刨好了，老趙先將宋華軒的屍體放了進去，然後把一抔抔泥土蓋在了他的身上。

不多時，一座土包似的墳塋就矗立在亂墳崗上，只是，它沒有墓碑，顯得很孤獨，又很蒼涼。

老趙在墳包前佇立良久，腦海中不斷的湧現出他和宋華軒並肩戰鬥的往事，直到棲息在樹枝上的幾隻老鴰發出難聽的叫聲，他這才回過神來，然後一步步的走下了亂墳崗。

……

幸福路，16號。

櫃子上的擺鍾敲響了十二下，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楊天星依舊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讀報紙，但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整整一個上午，他不是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就是頻頻探頭向窗外眺望，以至於連一個版面的文章都沒有讀完。

今天早上八點，他接到下邊的同志傳遞過來的消息，說是春來酒樓死人了，但具體是誰卻不得而知。

想到前幾天長虹同志送過來的情報，他不敢馬虎，連忙把自己的警衛老趙派出去打探消息。

對於老趙的能力，楊天星是相信的，這位跟隨自己二十余年的老同志，做事謹慎，工作能力出色，地下鬥爭經驗豐富，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能圓滿的完成任務，而且還多次把敵人耍得團團直轉，今日打探消息這樣的小事，他又如何不能完成?

可是，四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了，老趙一直沒有回來報信，這讓楊天星不免有些擔心，但是很快，他心中的擔憂逐漸被焦慮所代替。

畢竟，敵人在明處，己方在暗處，真要行動起來，一定會有許多顧忌，更何況這些年地下黨雖然在進步，但敵人的力量也在一天天的成長壯大。

“鐺、鐺、鐺……”

櫃子上擺鍾連續敲響了十三下，

楊天星再也坐不住了，他把報紙折疊起來，整整齊齊的擺在書桌上，然後從衣架上取下大衣和帽子，拉開書房的門準備出去。“咣當！”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了，繼而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來人身材瘦削，個子中等，雙目炯炯有神，走路如風，不是老趙又是誰?

聽到外面的聲音，楊天星急忙走出書房，等他趕到客廳的時候，老趙正好推門進來。

“老趙，是不是遇到麻煩了?”楊天星剛一開口就看到老趙的衣服上沾滿了泥土，連忙問道:“你這身上的泥土是怎麽回事?”

看到楊天星一臉焦急的樣子，老趙顧不上休息，趕緊走過去把自己今天上午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聽完老趙的話，楊天星不但沒有責備他，反而點頭讚賞道:“老趙啊，你做的對！宋華軒雖然成了叛徒，因為他的叛變，黨組織差點遭受了重創，但……他在革命最危機的時刻加入了黨的隊伍，為革命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我們為他置個墳包，也算仁至義盡了！”

“楊書記，老宋在白色恐怖時期都沒有叛變，為什麽現在革命形勢好轉了，他卻投敵叛變了呢?”老趙神情沮喪的問道。

“老趙，你這個問題提的很及時，現在革命的總體形勢雖然好轉了，但我們戰鬥在敵人的心臟部位，面臨的形勢仍然很嚴峻，這也導致了組織內部不少的同志對革命產生了悲觀情緒，然而，黑暗只是暫時的，我們的革命必然會取得勝利，你、我、同志們都必須堅定自己的信仰。”楊天星一字一頓的說道。

老趙點了點頭，說道:“我建議召開一次會議，把這個精神傳達給各條戰線上的同志們。”

“目前敵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們身上，會議還是過了這段時間再召開吧。”楊天星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急忙問道:“老趙，你和敵人交手多年，依你看，這個凶手會是誰?”

?“我在掩埋老宋屍體的時候，發現他的喉嚨被人一刀割斷，心臟也被刺穿了，可見凶手受過專業的訓練，考慮到敵人不會殺他，我們也沒有動手除掉他，所以，我看凶手十有八九就是長虹同志。”老趙如同抽絲剝繭一般，將自己的判斷娓娓道來。

“有道理！”

楊天星點頭表示讚同，接著說道:“長虹同志一定是得到了宋華軒叛變的證據，而且還透露了黨組織的秘密，所以才會冒著暴露的風險將他除掉。”

“好在同老宋打過照面的同志都及時轉移了，不然，這南京城又要刮起一場腥風血雨了。”老趙一臉慶幸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