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跟懷爾德請了假，穆斯晨訓完衝了澡，坐上火車前往倫敦。下了車站第一次見到了他的助理伊維奇女士——一位梳著OL丸子頭，冷著OL臉，穿著OL裝，看上去還未到OL年紀的鐵面OL女。

　　穆斯乖乖跟著上了車，一句廢話不敢多說。

　　英國天氣一直就那樣，這兩天尤其不怎麽好，逃離了牛津的陰天，又趕上了倫敦的雨天。

　　錄音棚在EMI電子音樂公司的總部，IMG是家經濟管理公司，這方面還需要和專業的音樂工作室合作。進到一個控制間，調音台前，一個戴著耳機、黑框眼鏡的灰發絡腮中年男子坐在轉椅上，翻閱著報紙;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可能是搭手，在一邊鼓搗著音響設備。穆斯看到那個隻給他留下纖長背影，斜扎著亞麻色長發的女孩，尷尬而牽掛。

　　伊維奇女士跟看報紙的中年男人打招呼道:“頭兒，人帶到了，”說完又向穆斯介紹:“這是我的老師喬納森-科爾(Dr Jonathan Cole)博士，皇家音樂學院的教授，他抽空幫你改的詞曲。”

　　科爾博士抬頭，看見兩人，摘下耳機，起身樂呵呵衝著伊維奇女士點點頭，和穆斯握手道:“你好小夥子，音譜你看了嗎?”穆斯點了點頭禮貌回應:“您好科爾博士，已經看過了。”科爾眉毛一挑，笑道:“覺得怎麽樣?”

　　穆斯有些傻眼，怎麽樣?我又不是專業的哈，閉眼佯裝去找旋律和節奏，很玄妙地回答道:“讓我很有共鳴。”

　　科爾博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去試試配唱。”穆斯應了聲走進錄音室。科爾教授坐下來帶好耳機，隨口問伊維奇:“聽過他唱歌嗎?”伊維奇搖搖頭，科爾教授不再說話，等穆斯準備好，開始放伴奏。

　　幾個年輕人帶好監聽耳機，好奇地看著錄音室裡那位曾在足壇引起一陣轟動的華裔新星，那位被譽為槍手重返輝煌的希望。瑪娜攥著拳，心裡有些緊張，又隱隱有些期待。

　　充滿節奏感的旋律裡，穆斯的嗓音像淌過金石的一泓溪水，細密清澈似梵音。科爾有些錯愕，回頭看著四周的學生們。瑪娜的耳機裡，鶯鳴般斯文澄澈的Hip-Hop有些另類，但卻似乎訴說著那個深情少年的過往:

　　誰會料到你能成為明日巨星?

　　誰會相信你有錦繡前程，

　　你生而為了證明他們的錯誤，

　　迅速、敏捷而強硬;

　　瑪娜耳朵裡娓娓道來的，開始變得歇斯底裡，少年像是在蛻變成無所畏懼的戰士，慷慨遠赴屬於他的戰場:

　　駕馭禁區內外，

　　去超越不可能。

　　整個球場因你呐喊，

　　你的封堵讓我們瘋。

　　球迷們引頸，因你而沸騰

　　Moussing！Moussing！

　　整個世界都在看你贏！

　　科爾摘下耳機，長長歎了口氣，吐槽道:“去什麽牛津啊。”

　　-

　　出了錄音棚，時間還沒到一點，大樓之外，雨幕茫茫。穆斯忘了帶傘，站在門口有些焦灼，正想給伊維奇女士打個電話，看見瑪娜拿著傘，裹著黑色的毛呢大衣，從電梯間裡走出來。對上那雙清冷的眼眸，穆斯有些狼狽，尷尬地打了個招呼。

　　翡翠色的眼睛不去瞧穆斯一眼，瑪娜走到門口，手探出去試了試雨水大小，撐傘邁步出來，扭頭打量穆斯道:“沒傘?”穆斯傻笑著點點頭。

　　“你想去哪兒?”

　　“找輛巴士回牛津……”

　　瑪娜沒有動，

深深看了眼穆斯:“我沒吃飯，你要一起去嗎?”微雨人獨立。　　穆斯稍微猶豫，那句話恍惚間有些相識，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點點頭。瑪娜把傘支起來，交到穆斯手中，嘴角神不知鬼不覺地翹起。

　　漫步倫敦街巷，雨水仿佛隔出一層淡淡的帳，包裹著兩人。

　　瑪娜走在穆斯身前，雙手揣進大衣兜裡，腳步輕快，念念道:“呵，2-1，前兩天阿森納又輸了北倫敦德比。”穆斯樂呵呵地回道:“切爾西贏了就好。”瑪娜一拳打在棉花上，悶頭往前走，穆斯緊緊跟上。

　　來到SOHO區一家叫作“唐茶苑”的中餐廳，找到一處迎窗卡座，點了兩份餛飩，穆斯嘗了一口。

　　“怎麽樣?”瑪娜迫不及待地問道。穆斯又往嘴裡塞了一個，含糊道:“還不錯。”

　　瑪娜抿了一口湯，看著窗外，說道:“我很喜歡中餐。”

　　穆斯扭頭看見他身邊的女孩兒，臉上浮起一片緋紅，他低下頭，稀裡嘩啦吃完碗裡的餛飩。瑪娜壓根沒動筷子，一口一口舀著湯喝，看穆斯狼吞虎咽，就問道:“你還吃嗎?”穆斯搖搖頭。“我吃不動了。”瑪娜把自己跟前的餛飩推給穆斯。

　　“你唱歌比彈琴像樣多了。”瑪娜偏頭看穆斯， 不知道是在誇還是在吐槽。

　　“呃，我彈琴不至於那麽差吧。”

　　“呵，不如來皇家音樂學院瞧一瞧?科爾教授幫你轉學。”

　　穆斯埋頭猛吃，不說話了。瑪娜拄著腦袋，有些氣惱。

　　-

　　雨漸止，風未停。

　　“倫敦天氣不怎麽樣啊，”走出小餐館，瑪娜仰頭看著天空，雙手攏了攏衣領，等穆斯結完帳出來，問道:“牛津天氣怎麽樣?”

　　“還好，應該沒下雨。”穆斯夾著雨傘走出來，略作沉吟道。

　　瑪娜回眸問:“現在回牛津嗎?”

　　“嗯。”

　　“要我送你回去嗎?”瑪娜邊說邊往前走。

　　穆斯跟在後面，有些糾結著試探道:“方便嗎?”

　　瑪娜不說話，走著走著，小跑起來，黑色的切爾西皮靴，濺起倫敦雨巷裡的點點水花。

　　-

　　深灰色的 Aero 8 敞篷跑車疾馳在倫敦前往牛津城的公路上，穆斯慵懶倚在副駕上，摘下發帶，任發絲吹拂，眼睛微微眯起。

　　還是安靜的空氣，聒噪的風。櫟樹的落葉飄進車裡，穆斯拿在手裡，信手把玩。

　　英倫濕漉漉的秋日，清爽而撩人。

　　“呵，你還不會開車嗎?”瑪娜隨口說道，語氣裡聽不出是疑問還是嘲笑。

　　“不會。”

　　雨滴濺在車窗上，車速緩緩降下。

　　穆斯扭過頭，有些窘澀，但還是問道:“能來帶我兜風嗎?”

　　“好。”車停在路面，瑪娜別過頭去。

　　頂蓋緩緩關上，秋雨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