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場時間不長。

　　場邊，布裡斯托流浪者的小個子主教練就抱著胳膊站在場邊，孤獨、弱小、又無助，他看不到希望:球隊的攻防兩端本身就表現得都很一般，作為一支低級別聯賽的傳控型球隊，今天簡直像是在送。

　　布裡斯托流浪者場上的球員們則更絕望:10分鍾了，牛津聯的禁區宛如夢幻泡影，海市蜃樓，看得見摸不著……你想控球?到了禁區前，那個亞裔面孔的24號讓你三腳球都傳不出去;不控球了，縮回來打反擊?你發現一旦被那個24號貼住，除了一帶一路別無選擇;那遠射吧?整整五腳了，要不然就是倉促捅射，要不然就被那個24號的後背精準攔截。

　　這不是最絕望的，被斷了前場繼續搶嘛。這時候你就會發現，只要讓這個24號把球拿到，搶?那是不存在的。你如果不把他放倒，就只能任由他在極其狹小的空間內把球摘出來——為此，7號後腰老大哥坎貝爾已經身先士卒拿到了一張黃牌……

　　然而還有更絕望的，這個24號一拿球就往前開，想都不想直接找他們的左邊鋒，雖然每腳都在刷新大家對歪把子認知的下限，但就是在第10分鍾的時候，他蒙出了一腳好球:

　　明明球隊在牛津聯的前場通過幾腳傳遞就擺脫了他們兩名中場的防守，而那個一直在禁區弧頂附近橫向遊走的24號，突然向前兩個大步，簡直是莫名其妙的預判，就斷掉了一腳橫向的短傳！那腳斷球，球的滾動方向十分舒服，那24號一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起腳就往前掄——皮球幾乎是貼著頭皮往前鑽，整條後防線根本沒反應過來，當他們轉過身時，那個同樣是亞裔面孔的11號邊鋒已經把他們甩開了十多米！

　　而他那腳球接得，把大家全都看濕了:整個人一點都不減速，看準球的來路，右腿一卸，再用腳一趟就直接進了禁區，晃開出擊的門將，輕輕推進空門……

　　比分就這麽變成了1-0。

　　還能不能讓人玩了呦，這種破壞遊戲平衡的玩家，英足總不準備管管嗎?

　　-

　　-

　　宮市亮跳到穆斯的背上，像檢閱軍隊的將軍穿巡視南看台。南看台靠中間的位置，納坦和兩個姑娘朝著他們搖旗呐喊，真強啊。

　　穆斯把宮市亮放下來，摟住他的肩膀，喜笑顏開:“那球傳得可太有感覺了！我覺得自己好像開竅了！”

　　“得了吧，你傳了十多腳了。”宮市亮邊笑邊吐槽:“沒我那麽酷的停球你這就是個失誤。”

　　“呵，誰當時沒臉沒皮讓我教停球的?”

　　穆斯睜大眼睛看著狗子，宮市亮被看得有點害臊:“咳，對不起，我的親哥，還得指望您那長傳呢。”

　　這是損還是誇?宮市亮已經往自己位置跑，穆斯沒太聽明白。

　　主裁的哨聲再次響起，看情況，場上的風景依然:之前牛津聯的比賽可是打傳中路子的，現在這反擊好像更猥瑣了。場邊阿森納特派來觀察穆斯和宮市亮的球探先生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情況向溫格教授報告一下，他發現這對亞洲雙子星踢球的路子好像有些融洽呢……

　　布裡斯托流浪者還在控球，比賽的時間飛快地流逝，比賽的場面緩慢而讓人困倦，低級別聯賽的傳控足球，把每一個球員粗糙的技術和狹隘的視野暴露在觀眾之前，而牛津聯的球迷們卻還看得津津有味。

　　太慢了，磨磨蹭蹭的比賽僅有的亮點是慕斯在搶斷之後會做出怎麽炫技般的擺脫，

還有牛津聯的反擊時那一腳腳傳球有多滑稽;藍白衫的進攻打得比散步還散漫，如果不是大家都還在跑，這就是一場老年足球。　　第四級別聯賽的比賽，強度太小了！英超的經歷就像心中的魔鬼，一直在嘲笑著穆斯的選擇:來英乙幹什麽?是微服私訪，體察民情?還是安貧樂道，享受生活?媒體前一個堅持夢想的高材生，實際上不還是為了學歷放棄夢想的騙子?再想想，東看台上的切爾西球迷，她好像看過家家一樣看著你戲耍對手，你覺得她是在看你英雄蓋世，還是在看你嘩眾取寵?

　　這些疑問穆斯沒法回答，但這樣的比賽節奏讓他產生著強烈的抵觸與抗拒，他不是來這裡混日子的。

　　漸漸地，觀眾們直觀地看出比賽正在發生的變化:布裡斯托的流浪者們沒法散步了，因為穆斯不準備給他們這個機會，隨著比賽進行，他把自己的防守覆蓋范圍擴大到了整個半場。為此他甚至頻繁失位，提到比兩個前腰，甚至比中鋒康斯特布爾剛靠前的位置去衝搶。客隊的傳球越來越慌不擇路，主隊的防守也開始疲於奔命。穆斯開始用喊聲讓整場比賽動起來，開始以一己之力打破兩支球隊的比賽節奏。

　　穆斯越跑越瘋，也越來越覺得嘲諷他的是撒拉弗，而不是撒旦:這樣的節奏才屬於我的足球，真不甘心僅僅去滿足這些牛津聯球迷們對足球坐井觀天的孤陋認知啊。

　　-

　　布裡斯托流浪者的傳球失誤率越來越高，解圍也越來越頻繁，但比賽變得不再那麽無趣了， 肉搏與絞殺刺激著整座卡森球場，中場從一潭死水，變成了蘊含無限機遇的寶藏:第32分鍾，康斯特布爾和利亞姆-戴維斯在中場以二搶三，穆斯抓住機會強硬撞開客隊接回傳未穩的7號後腰，結果被他一把揪倒在地。主裁奉上第二張黃牌，兩黃變一紅——雖然這不符合調色規律，但就是能將藍白軍團的老隊長罰下。

　　10人作戰的布裡斯托流浪者們更像是落難者，隨著他們交出控球權，收縮陣線，穆斯也把防守范圍擴大到全場，他通過頻繁地跑動來確保皮球被斷之後能夠及時反搶。

　　上半場的尾聲，阿薩-霍爾在禁區外右側拿球剛剛被斷，穆斯衝上來就搶到皮球，懟開布裡斯托流浪者的邊衛背對球門拿球。對方的中後衛和中場都迎了上來，只見穆斯右腳控球，而且詭異地以控球的右腳做軸，身體順時針一轉，就用臀部隔開了上搶的中場球員，正對球門方向;

　　面對上來逼搶的對方中衛，穆斯右腳一撥左腳一扣，一個油炸丸子瀟灑地將他過掉，突進禁區。

　　而此時，剛被穆斯反搶的邊衛衝上來伸腳欲搶，穆斯又以左腳控球做軸，整個身子逆時針一扭，正好把球和那名邊後衛隔開，然而此時那人已經衝上來，收勢不及，一把將穆斯推翻在地。主裁一聲哨響，指向點球點。

　　牛津聯的球迷驚呆了，那個護球的技術動作，為什麽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只有遙遠的東方，夜半時分，新晉為牛津聯球迷的小江坐在電腦前，激動地叫出了這個動作的名字:

　　“蚌埠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