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解的事情那麽多，只有時間會告訴穆斯為什麽。

　　深秋送走了楓葉，初冬伴著雨，洗刷著牛津的街巷。穆斯撐著傘走出現代語言學院的小樓，後面傳來女生的呼喚:“嗨，慕斯！”

　　穆斯扭過頭，看見艾瑪站在台階上，手裡抱著書，沒有傘。穆斯隻得走回去。

　　“呵，忘帶傘了，算是遇見了熟人。”艾瑪抱著書，鑽到傘底下，穆斯把傘往下降一降，但沒說話。

　　艾瑪最近找他有些頻繁，這讓他生出一種負罪感。他的生活被牛津和倫敦分割成兩個部分，也被瑪莉蓮娜-格利菲斯和艾瑪-沃森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他分不清在哪裡更快樂一些。

　　“送我去圖書館吧。”艾瑪沒在意穆斯說不說話:“這兩天怎麽不去倫敦了?”

　　穆斯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他真想問:你不知道我為什麽不去了?全英國的小報都知道了，你像個沒事人一樣?

　　“呵呵，對了，你明天去謝菲爾德嗎?有點遠啊。”

　　穆斯把手揣進兜裡，依然不說話。

　　“亞歷克斯也準備跟著遠征軍一起去。”

　　“行。”

　　“我準備跟他一起去。”

　　“隨便。”

　　穆斯滿臉無所謂地繼續往前走，身邊卻沒了艾瑪蹤影，回頭一看，她站在雨裡一動不動，仰起漂亮的臉蛋兒看著他，翹著鋒利的嘴角微笑。

　　尼瑪，穆斯佛了這個女人，三步並兩步朝她走過去，把傘使勁塞進她的手中，自顧自地走進雨幕裡。

　　“嘩啦”一聲，艾瑪手裡的資料散落一地，她彎下身，夾著傘默默往起拾。

　　穆斯慌了，只能幫著艾瑪一起撿。

　　看著手裡這些濕漉漉的資料，再看看淚誰順著眼角簌簌往下流的艾瑪，穆斯又傻眼了。

　　艾瑪扯過穆斯手裡的一遝資料，把傘塞回他手裡。

　　-

　　小街旁的咖啡店，牛津華聯的秘書長薄淵坐在二樓窗前，看著撐傘走過的穆斯，喝了口拿鐵，把杯子捂在手中，對著坐在對面那人說道:“我之前不知道他和你有嫌隙，他怎麽你了?”

　　窗簾遮住那人臉上的光線，正是一個多月前，夜總會裡那位亞裔混血的學長:“你別管那麽多，我離校前讓他滾蛋，至少也不能然他好過。”

　　薄淵眉頭一皺，卻又不能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手中拿鐵又抿了一口，看著穆斯和艾瑪的背影，久久不語。

　　-

　　穆斯把艾瑪送進牛津總圖書館，還了之前讀過的書，又按書單借到幾本欲走，艾瑪挑起眉逼問:“你走了我怎麽回?”

　　“我……”

　　穆斯一屁股狠狠坐在椅子上，四周的人全皺眉探過頭來。

　　“和艾瑪坐一起了不起啊。”

　　“他一個月前是不是還為女朋友吃了張紅牌?”

　　“我輩楷模啊！”

　　“顏值與渣是成正比的嗎?”

　　……剛才還安靜到針落可聞的大廳裡，因為穆斯的一屁股窸窸窣窣聲音不絕。

　　穆斯笑中帶苦:“呵呵，您的影響力可真大啊。”

　　“那可不。”

　　呵呵，大人不記小人過，大王何苦小嘍囉?

　　-

　　從圖書館出來，已是月上簷頭。

　　“不下雨了。”穆斯呼吸著圖書館外新鮮的空氣，有種解脫的感覺。

　　“我怕黑。”

　　穆斯拿出手機，飛速撥通亞歷克斯電話，儒雅紳士化身暴躁老哥，吼道:“喂，

混蛋！來接你姐姐！”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所以你趕快來接！”

　　“那我不去接了，你在我放心。”——“嘟”一聲長音。

　　我遢邋的！欺負老實人?

　　石板路坑坑窪窪，有著別樣的韻味。艾瑪抱進懷裡的書，仰起頭看著穆斯，斜著嘴角露出那抹標志性的笑:“呵，有明星倒貼都不願意。”

　　“不願意，情有獨鍾，我也隻喜歡情有獨鍾的。”穆斯噘著嘴，他最近一直在愁怎麽結束跟瑪娜已經持續一周的冷戰，看來艾瑪是準備攤牌了。

　　“呵，我也是。”艾瑪撇過頭看著前路，眼神有些深邃，眸子有些渙散。穆斯歎了口氣，道:“你的前男友也好多。”

　　艾瑪仰起頭，嘴角的笑意帶著嘲弄，挑起的眉毛又像在否認:“那是在尋找。”

　　“我不是。”

　　“我要試一試。”

　　瓦日，邏輯被這個女人帶跑偏了，穆斯換下一劑猛藥:“我有女朋友。”

　　“有一天你會受不了她，就像我一樣。”

　　我……這就是演員的自我修養嗎?

　　“我喜歡有品位的女人，你穿衣服太土了。”

　　這話好像說到艾瑪的七寸上了，她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但隻一息，就又恢復了之前的笑意:“還好我喜歡穿衣服有品味的人，所以你還來得及教我。”

　　我，我遢邋的怎麽都快被感動了?

　　穆斯在冥冥之中，似乎想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諄諄教誨:誠心誠意相信舞台上的舉止並做到令人信服。

　　演員的自我修養，誰還不會呀！

　　只見穆斯雙腿並緊，右腿翹起，右膝外翻，雙手捂在小腹之下，用尖細的假聲，鶯鳴一般叫道:“其實人家不喜歡女人！”

　　艾瑪置若罔聞，問道:“這是在邀請我去看《我與夢露的一周》?那是我演的哦。”

　　穆斯佝僂下身軀，艾瑪和他貼得有點近。

　　-

　　不管怎麽說，再度穿上牛津聯的球衣還是感覺神清氣爽，時隔一個月再次登上英足總的賽場，即便這次球衣換成了深藍色，即便英格蘭北部的風也有些冷。

　　在謝菲爾德聯能容納33000人的主場——布拉馬爾巷球場，穆斯重新回到首發位置。之前穆斯的缺席給球隊成績帶了相當大的起伏，5戰3勝2負，以一場敗仗送紹森德聯登頂榜首，還重新落回聯賽第三的位置。

　　查普曼打後腰也只能是英乙級別的。

　　足總杯想要和英甲球隊掰一掰手腕，有腦子的教練都知道該上誰。

　　陣容，夢回一個月前那場大捷。

　　但這次要面對的不再是英乙的魚腩布裡斯托流浪者，而是曾經闖入過英超，英甲連年的升級大熱——紅色刀鋒謝菲爾德聯。

　　這裡，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壯碩中後衛哈裡-馬奎爾，也有落魄江湖的昔日曼城妖星切徳-埃文斯。

　　一聲哨響，身著藍衣的牛津聯率先開球。

　　面對謝菲爾德開場的猛衝，穆斯是最早進入狀態的球員:阿薩-霍爾受到逼搶的一記倉促回傳被對面的前鋒埃文斯機敏攔下，然而還沒等他伸腳再碰第二下球，身子已經被穆斯撞飛了了出去——今天他要做暴躁老哥。

　　迎上逼搶不知姓甚名誰的刀鋒前腰被穆斯腳跟一磕，一個克魯伊夫轉身輕巧穿襠而過，穆斯一腳將球開向前場左路。

　　……出界了。

　　導播很雞賊，把畫面對準了在客隊球迷區——這導播顯然是個明白人，看來沒少看《太陽報》做功課。

　　BBC的解說員馬丁-費舍爾因為自己只能在周六評述這樣一場雞肋比賽而顯得興致缺缺，看到看台上的兩位女主角，他知道自己終於有話可侃了:“哈，導播一定是在等慕斯的精彩時刻，剛剛開場他就送上好禮，做出了一個精彩的穿襠擺脫。鏡頭馬上切給了看台上的兩位女主角，一位就太熟悉不過了，是我們的赫敏——艾瑪-沃森，還有她的弟弟亞歷克斯，哦，看來她的弟弟還是牛津聯的球迷;而另一位則是美國媒體大亨的千金瑪麗安娜-格利菲斯。她們都是牛津聯小將慕斯的緋聞女友，而且看樣子一個是從牛津趕來，一個是從倫敦趕來的——看來大學時光果然輕松， 日日檔期的艾瑪竟然有這樣的閑心了。”

　　等馬丁-費舍爾先生把“慕斯緋聞女友始末”這部情感大戲講完，比賽已經過去了七、八分鍾，不過也沒啥好講的，還不如聽聽八卦，反正謝菲爾德聯現在壓著牛津聯打。

　　這是因為謝菲爾德聯在主場作風太強硬了，前場控球、高位壓迫、不怵身體對抗，開場就是兩腳擦著立柱而去的遠射。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前場壓迫的效果開始變弱，主場的球迷們很快就發現，扎穩籬笆、防守反擊的牛津聯，似乎比他們更加犀利。

　　依靠穆斯的強力攔截，謝菲爾德的前場逐漸失去了控制力，謝菲爾德的球員們發現，這個比哈裡要瘦弱許多妖孽的新星，蘊含著很多比力量更可怕的力量。

　　他可能沒法和你硬碰硬，但當你帶球跑起來時，也許某一步露出前肩，他就能找到你身體的破綻，輕輕一頂就讓你失去平衡;

　　他或許不如你重心低，但當他準備搶斷時，長腿一攔，除了他的襠下，你的球無處可去——而他從來不把兩腿之間暴露在沒有隊友保護的位置;

　　他即使一擊不中，也會死纏爛打，如果你有過他千百遍的能力，他就不會隻吝嗇地讓你過一次，但是你能做到嗎?

　　你就算全身都是假動作，即便百轉千回，婉若遊龍，他也會不慌不忙地封住你前進的線路，靜靜等待你做出進攻的選擇。

　　聰明、穩健、頑強、耐心。

　　前場還有風一般的日本人在伺機而動……

　　進攻陷入泥沼的謝菲爾德聯，馬上就會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