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過後的南京,天氣如同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時而的烏雲密布大雨傾盆總是讓人那樣的措手不及。奔跑在運輸前線的承r,就因為淋了這樣的一場大雨,身體素質一直很好的他,高燒了幾天幾夜,最終錯過了軍區組織的報送軍校前的最後一場體檢,被刷選了下來。
即使戰友和領導極力安慰,告訴他沒關系,以後還要機會,可是承r的內心還是充滿了失落和自責,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是那樣的不爭氣,愧對父母的希望,辜負了部隊的厚望,更浪費了部隊的一個保送名額,就在他情緒低落和難過的時候,收到了芳華的來信。
看著信封上娟秀的字體,承r覺得自己的內心突然多了一絲慰藉,輕輕的拆開信封,拿出信的時候,一枝映山紅掉落到了桌面上,承r拿起那枝即使製成了標本,還有依舊紅豔的來自家鄉的映山紅愣神了許久。打開那封被折的工工整整的信,細細讀著信上的每一個字,承r心中的陰鬱也在一點一點慢慢的散開……
米承r同志:
你好!
展信佳!收到你寄來的包裹,正直春末夏初,好一些日子不見,不知你可還好?
收到你寄來的那本《牛虻》,我真的非常喜歡,也非常感謝你在忙碌中還幫我去買。當然,也要感謝你寄來的紅梅,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紅梅,也是我第一次觸碰到南京的春天,相隔這麽遠,我想,南京的春天應該也和我們家鄉一樣,充滿著溫暖還有生機,帶著無限的希望還有美好。而你,把這樣的一份別處的美好和希望帶給了我,真的非常感謝!
你寄來的《西遊記》還有連環畫,我都已經轉交給了賢惠他們,他們也讓我轉告,這些書他們非常喜歡,也會好好愛護,更重要的是,他們都非常想念你,讓我務必把這一句話帶到,也希望家鄉親友的思念能讓遠在異鄉的你,內心充滿著力量和快樂。
收到你包裹的第二天,我便和宿舍的室友一起到學校的後山采來了家鄉的映山紅,根據學校一位見識廣博的老師的介紹,我才知道紅梅原來已經被評選為南京的市花,也就想著,你寄來了南京的春天,我應該還你一個家鄉的春天。這枝映山紅,比起那些姹紫嫣紅的百花,雖然略顯普通,但是它開在家鄉的青山中,領略過家鄉的風景,欣賞過家鄉的春華,在我看來,也隻有它,可以代表著家鄉,給你帶去家鄉春天的問候,真心希望,你能夠喜歡!
這封信,我寫在充滿著希望的八三年的春末,等你收到的時候,應該已經進入到了醞釀著收獲的八三年的夏天,不知道那時候的你,是不是開始準備去上你夢寐的軍校?也不知道這封穿越了春夏的信,能不能讓你記憶起家鄉的點點滴滴,給你帶去家鄉的力量和溫情,如果可以,我會很高興的!
你的來信最後附詩一首,恰好也是我最喜歡的古詩之一,那我也回你一首詩詞,也可算是相得益彰!
“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背飛雙燕貼雲寒,獨向小樓東畔、倚闌看。?
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贈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最後,再次謝謝你贈與的書,你送的紅梅,也祝願你健康快樂,前程似錦!
……………………家鄉友人:芳華
……………一九八三年五月三日
承r久久地看著芳華最後抄寫的那首詩詞,這是北宋詞人舒所作《虞美人寄度公》,
這首詩詞裡剛好借鑒了陸凱的《贈范曄詩》,可謂真的是相得益彰。 這並不是一首世人常常會吟誦於嘴邊的詞,芳華能把這首詩拿出來對應,讓承r對這個聰慧的姑娘更加的賞識和喜歡,鬱結的心情也因為這封來自家鄉的問候變得舒緩起來,隻是,這詩裡的兩重含義,讓承r有些陷入了糾結中,既希望芳華是用這首詩暗示自己,又害怕隻是自己想多了,誤會了芳華的意思!一時間躊躇起來,不知該如何回信。
隻是自從收到了這封信後,部隊的戰友都明顯發現承r又明朗了許多,用同宿舍那個叫張志峰的大個子兵的話,就是曬焉的秧苗逢雨露,又精神了。
戰友們為承r的變化感到高興,同時也挺好奇的,以前因為大夥兒的勸慰反而越沉寂的承r,這次怎麽突然就想通了?當聽到承r宿舍的人說是因為收到一封信後,就越發好奇那封信是誰寫的,一幫人時不時想從承r嘴裡探個究竟,無奈承r總是笑著敷衍就是不肯說,於是自認為有經驗的人便猜測,承r應該是處了個對象?
自此,一幫大小夥兒得空閑的時候,就時不時調侃起承r來,承r依舊是笑笑,不承認也不否認,讓大夥兒越發地肯定了這個猜測,一幫人從猜測誰給承r寫信變成了,承r看上的會是什麽樣的姑娘,什麽時候可以吃承r的喜糖。這些空閑時間的調侃和玩笑讓有些單調的軍營生活多了一些樂趣!
眼看著六月就要過半,芳華思量著,承r應該收到自己的信了吧?不知道他看到那首詩詞會有什麽感受,能猜測出自己的用意嗎?芳華用這首詩詞回,確實帶著一語雙關的意思。詞的前部分,既可以解釋為朋友分離,互相思念,也可以解釋為有情人的別離之苦,而後部分,詞面上是祝福他前程似錦登上高台,並且也對仗著《贈范曄詩》,實則也保留著原詩詞的意思,希望他能時時把自己想起,盼望著他能早日回信。
於是,芳華細數著日子,猜測著,承r大概會在什麽時候能收到信,又在什麽時候會給自己寫回信,假如寫了,現在那封信大概會到哪裡了,又會在什麽時間送到學校來。
就這樣在等待中又迎來了一個星期五,芳華猜測著都這麽久了,承r的回信該來了吧?好不容易盼來了送信的郵遞員,可他送來的隻是學校訂閱的報紙!芳華有些不甘心,再三詢問著郵遞員,有沒有自己的來信,得到的回答依舊是沒有,芳華有些失落,中午飯也沒吃,一個人默默坐在宿舍裡。
金善英和崔玉從食堂打好飯菜回來,看著坐在書桌前,正拿著紅梅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的芳華,便一齊開口問道:“今天怎麽不去吃飯?”
芳華回過神:“我不餓,吃不下!”說著把紅梅重新夾回日記本裡,關上了抽屜。
“怎麽了?無精打采的?”金善英端著飯,不客氣地坐到芳華的床邊上,略帶關切地問。
“莫是生病了吧?”見芳華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有些萎靡,大大咧咧的崔玉也跟著關切地詢問,把自己飯盒放到桌上,還用手摸了摸芳華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額頭。
“你們別擔心了,我真的沒有生病!”“真的沒有?”崔玉有些不肯定地問道。為了讓崔玉放心,芳華對崔玉笑了笑。
可崔玉還是將信將疑的,坐在一旁的金善英瞄了瞄芳華略顯得失魂落魄的樣,心裡大致猜測個三五六分,笑著說道:“崔玉,芳華說的應該是真的,就算她真的病了,也不是身體上的!”
“什麽真的病了,又不是身體上的?難道還有身體外的病?”崔玉越發糊塗。
“你小姑娘家的不懂!”芳華感覺金善英是不是猜出了什麽,臉不知不覺紅了起來!
“什麽小姑娘家不懂,我也不小了,都快十九了!”崔玉有些不滿金善英說她還小。金善英笑著剛想繼續逗逗崔玉,卻瞧見王傳清捧著一大把野梔子花走到了門口。看到王傳清一個大男人,居然有興致跑去後山摘梔子花,三個姑娘都有些不解地看著王傳清。
“今天王老師是吹的那陣風啊?”金善英快人快語地最先開口。
見宿舍了有三個人,王傳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後山的梔子花不是開了嗎?就那麽敗在山中怪可惜的,就去摘了點準備放宿舍!”
聽王傳清這麽一說,崔玉連忙笑著走過去說:“這麽一大把的,放在宿舍裡也太多了吧,不如給我們宿舍分點!”
王傳清見崔玉開口要了,連忙順著台階下,把花分成了四份,拿出其中三份給崔玉:“你們三個一人一把!”
“謝謝王老師!”三個人連忙道謝!王傳清笑了笑,拿著自己那把花回去了。等王傳清離開後,金善英滿腹疑慮地看了看崔玉,又看了看芳華,猜想著王傳清這是打算給誰送花呢?不管是誰,金善英覺得自己內心的警鈴已經開始作響。平時斯文少語的王傳清定是看上了這個宿舍的一個人了。想到這裡,金善英覺得自己也沒胃口吃飯了,端起飯盒拿上花,心情有些鬱悶地回自己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