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齒桑浮兮淮泗滿(十二)

韓靈下了馬車，站在楚王府大門前。

劉辟非就在府內，聽桂枝說，他因勞累過度，生了一場小病，卻把隨行眾人嚇得不輕。眾人勸他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他卻不肯，眼下大規模的流民叛亂雖然已經平息，但殘余分子依舊在鼓噪鬧事，劉辟非必須時刻關注。

一路上，韓靈也聽桂枝說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瓠子決堤，黃河大水淹沒梁楚，百姓認為自己是罪魁禍首。可劉辟非並不相信，他鎮壓了流言，為此不惜殺戮。

盡管她知道，劉辟非這樣做，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但她的心裡還是感到暖暖的。

女人啊，總是容易為男人不經意間的行為感動。韓靈也不能避免。

她隨桂枝進入府內。王府內的一場會議剛剛結束，來自楚地的各縣縣令陸續走出大堂。劉辟非出來送縣令們離開，隔著走動的人群，見到了站在院落一旁的韓靈。

韓靈發現劉辟非清瘦了許多，可以明顯看到臉上的顴骨，原本清秀的臉龐上已經留了胡須，此時他一身紅色鑲邊的玄衣，腰佩大將軍劍，威嚴滿滿，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他是漢帝國的掌權者了。

劉辟非面帶微笑朝韓靈走過去。韓靈當下再也顧不得什麽，亦朝劉辟非衝了過來，抱緊了劉辟非。

這些日子以來，她受的委屈、苦難，此刻便變做淚水，盡情流下。

烏龍說劉辟非是機器人，可是他溫熱的胸膛下，澎湃的心跳，身上好聞的氣息，又哪裡是一個機器人可以擁有的呢。

韓靈這些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桃花源一行，更是屢次挑戰她思維承受的極限，待將所有強烈的情緒通過眼淚發泄完了，她整個人便困倦了下來。

劉辟非扶她來到了自己的臥室，見韓靈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劉辟非伸手幫她合上眼睛，她卻又睜開了，問劉辟非:“劉辟非，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劉辟非微笑道:“你不在做夢，好好休息一下吧。”

劉辟非想要站起離開，卻被韓靈摟住了脖子，劉辟非第一次嘗到了韓靈的吻。

……

桂枝在門外久等劉辟非，見劉辟非遲遲沒有出來，正準備離開。贏箬拎著藥壺笑意盈盈走了進來，見桂枝在院落裡站著，詢問道:“你們的大將軍呢?”

贏箬說著朝內院走去，卻被桂枝上前攔住，贏箬不解地看向桂枝。

桂枝支支吾吾道:“韓姑娘回來後身體疲憊，大將軍把她安排了自己的房間裡。”最後又添了一句:“大將軍一直沒有出來。”

贏箬已經明白了過來。她將藥壺遞給桂枝:“那就麻煩你幫我把這呈給給大將軍吧。”

也不等桂枝是否答應，贏箬將藥壺放下後，便腳步匆匆離開了。

桂枝看著腳旁的藥壺，苦笑搖頭，這下好了，自己想走也走不成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劉辟非走了出來，看到桂枝還站在院落外，劉辟非尷尬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他實在是……

桂枝見劉辟非出來，拎著藥壺迎了上去:“這是箬公主親自送來的。”

劉辟非見桂枝低著頭，苦笑一聲道:“送到書房裡來吧。順帶將你遇到韓靈的事情說一下。”

來到書房，劉辟非一邊吃藥一邊聽桂枝報告桃花源的行動。

桂枝道:“我們的人查到，烏龍衛的首領原名烏小明，在他收集的東西中，發現他對韓靈姑娘十分迷戀。這是我們的人在搜尋的時候發現的。”

桂枝從袖口中掏出一疊照片。一共二十多張，

涉及到韓靈從女孩到姑娘成長的各個時期。“你還在裡面發現了什麽?”

桂枝卻匍匐在地上:“跟隨臣參加這次行動的三十位蛛網成員在任務結束後，已經全部自殺而死。懇請大將軍將我賜死。如此大將軍的秘密便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劉辟非歎息一聲道:“你還是看到了?”

是的，她看到了，也明白了一切。未來人類的科技水平之發達，已經超越自己的認知。而烏龍衛他們之所以要對付劉辟非，卻是因為想要修複已經大變樣的時間主線。

劉辟非，他的存在，卻是被烏龍衛當做一個“bug”的存在，必須予以清除。

究竟誰是好，誰是壞，桂枝已經無法判斷。

“韓靈呢?烏龍這樣迷戀她，應該也和她說了許多關於我的事情了吧。”劉辟非問道。

桂枝也隻得承認道:“恐怕是這樣。”

現在知道劉辟非身上隱藏秘密的，有兩個人，桂枝與韓靈。只要將這兩人除去，他的秘密依舊很安全。

劉辟非將藥喝完，問道:“你會幫我保守住這個秘密吧?”

桂枝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可是她的心頭隱隱有些失望。 桂枝心想，劉辟非並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他犧牲了什麽，她當下暗自決定，終生不嫁，永遠守住這個秘密，讓它成為自己最好的陪葬品。

劉辟非將藥壺與湯杓一起遞給桂枝:“那就幫我把這些東西送還給贏箬吧。”

……

華平為了更好的治病，已經搬出了王府，在與楚王府同一街道上新設立了一家醫館，劉辟非給其配備了大量的人手，輔助其治理眼下在楚地泛濫的疫病。

華平一心研究藥物，贏箬負責醫館的行政管理工作，包括安排行腳醫生的培訓，以及物資的調配轉運。

桂枝來到醫館，發現醫館內的人非常多，有病人，護工，行腳醫生，庭院內一天都在架著藥壺煮藥，整個醫館都是刺鼻的藥味。贏箬正站在櫃台之上，低頭看著帳本。

桂枝要藥壺歸還贏箬，贏箬看了一眼喝的乾淨的藥壺，點了點頭，讓仆役接過去了。隨後又將頭埋在了帳本中。

“你現在很忙嗎?”桂枝問。

贏箬抬頭看著桂枝，伸手將竹簡卷起，笑道:“只是裝作很忙的樣子。”

“我聽說彭城有一家大風酒館，賣來自遼東的馬奶酒，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品嘗一下?”

“那很好啊，我在遼東住那麽久，也算是半個遼東人了，這些日子旅居在外，也怪想念遼東的，若是能喝上一杯馬奶酒，倒是不錯的選擇。什麽時候去?”

“現在。”

贏箬當下安排好醫館的行政工作，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的確如贏箬所說，與醫館其他人相比，她並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