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桑浮兮淮泗滿(三)

因為大水剛過，地面之上一片灘塗，泥濘難走。劉辟非籌措了幾艘船，單獨率領一隊人馬，大約數百人，駕船行駛在水面上，才算解放了雙腳。大部隊交給俞格率領，劉辟非準備先一步到達這次出行的目的地，彭城。

彭城，現在徐州所在地，地理上是四通八達之地。也是當今楚國的治所。

劉辟非一行人進入彭城，來到王府，被衛兵告知:“楚地受災嚴重，楚王與夫人出城訪查民情去了，不在府中。”

劉辟非問去了哪裡，衛士卻搖頭說不知道去了何方，也不知道歸期何時。

衛兵又道:“王府內屬於大將軍的房間已經打掃乾淨，大將軍隨時可以入住。”

衛兵目視跟隨在劉辟非身後的許多人，都是些功臣子弟，郎官之屬，道:“至於其他人，請先到驛館暫住吧。”

劉辟非與贏箬、華平住進了王府。劉濞是劉辟非的堂弟，本來也有資格入住楚王府的，但劉濞主動請命，留在驛館中。

“如此也可約束住在館驛的眾人，方便與大將軍這邊聯系。”劉濞與劉辟非這樣說道。

劉辟非也怕這些功臣子弟鬧出什麽么蛾子來，有劉濞看著，自然是好的。便準了劉濞所請。

贏箬與華平是客，便住在了廂房中。劉辟非則有自己單獨的臥室，與劉交的住處，隻隔著一間書房，另外一邊相鄰的房間則是弟弟劉郢客的住處。

劉辟非進入房間，房內打掃得十分乾淨，桌案之上，放著一盞油燈，旁邊放著一個竹笥，竹笥裡盛著《詩經》，劉辟非打開一卷，上面是母親的自己，是母親親自抄寫的詩經。上面還有一些閑情時的評論。

劉辟非感覺自己忙碌數年，如今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前往學室前的時光，一家人呆在豐邑中陽裡劉家大院裡，那時的日子很苦，回憶起來卻很甜。

劉辟非複將書放回竹笥，他如今已經難有閱讀《詩經》的閑暇時光了。這一趟旅程，實在耗費了劉辟非太多的精力，他困倦的很，需要補眠，躺在柔軟的床鋪上睡上一覺。

睡眠之中忘記了時間，還是贏箬進來叫醒的劉辟非。

劉辟非看了一眼門外，發現天色蒙蒙，詢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贏箬道:“第二天下午。”

劉辟非哎呀一聲，連忙起床，抱怨道:“你們為何也不叫我?”

贏箬道:“看你睡得香甜，若不是你堂哥來，我都不忍叫你。”看劉辟非一臉懊惱的樣子，贏箬也不忍再騙他:“騙你的，你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天都還沒有黑呢。”

劉辟非苦笑搖頭，他似乎總是無法控制這個女人。劉辟非披上了玄色的外套，內裡仍習慣性著皮甲，來到了大堂內。

劉辟非已經從贏箬那裡了解了基本情況，是羹頡候劉信來了，身邊還帶著了十多名水工。

劉辟非在大堂與劉信相見，劉信站在堂內，一副怯懦不安的樣子。見到劉辟非來，便想要對劉辟非施禮。劉辟非抬起劉信的手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見外。”

待眾人就坐，劉辟非道:“如今瓠子決堤，黃河大水淹沒梁楚，太后十分擔憂，命我前來，一方面安民，另外一方面則是治水了，關於治水方面，太后向我推薦了你，不知道堂哥可有什麽好法子?”

劉信被劉辟非一聲堂哥叫的一愣一愣的，過了很久才知道劉辟非是在稱呼自己，劉信也素知這位曾經的小劉將軍素來敬重家人、親戚，也就安定了心，回復了劉辟非的話。

“劉信哪裡會治水呢?不過這十幾位都是跟隨我修七門堰的工師，

身懷治水的技藝，大將軍若要治理大河，可以詢問他們。”在座的十幾位水利工師連忙謙遜道:“若非侯爺心存百姓，我等也做不了什麽。侯爺連自己的奉養都拿出來交給我們治水，我等自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劉辟非一聽，這才去端詳劉信的衣服，劉信好歹也是位列侯，身上所穿，居然還是麻的，身上更無玉佩雕飾。即便是劉辟非身邊那些功臣子弟，哪一個不打扮的光鮮華彩。

劉辟非道:“為政者無需有多大個人才藝，唯心存百姓，知人用人耳。堂兄之舉，令辟非欽佩。我當保奏堂兄為舒城侯，益五百戸，以撫百姓之望。”

劉信心裡一顫，他耿耿於懷者，莫過於自己的名號。

劉信的羹頡侯乃是劉邦懷怨所封。封侯之後，母親夙夜憂歎，最後憂憤而死。他因此心存了一口氣，要向世間證明，他羹頡侯劉信比其他任何一個封侯都做的好，他要名流青史。

為此他不惜自己的奉養，用來興修水利，灌溉糧田，撫慰孤老。

但遺憾終究是遺憾，頭上的名號是皇帝所封，無法更改。母親憂憤而死話，更是讓他心中鬱鬱難安。

改掉高祖所賜的名號， 恐怕也只有劉辟非有這個實力與聲望吧。

劉信走出座位，向劉辟非彎腰而拜:“臣謝……謝過大將軍了。”

劉辟非走下台，握住劉信的手道:“還請堂哥能夠繼續留在彭城助我一臂之力。”

劉信原本是準備獻上水利工師後，便行離開。

他自覺自己是個沒什麽太大用處的人。但劉辟非卻告訴自己為政者無需多大個人才能，心存百姓，可也。

劉信乃道:“信必當竭忠盡智，以報大將軍。”

贏箬在大堂後面的屏風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這劉辟非，收買人心的戲碼已經演的難分真假了。

劉辟非又詢問水利工師們治理黃河之法。水利工師所說無非兩種辦法，堵與疏。

昔日大洪水降世，大禹之父鯀從天上盜取息壤，妄想采用堵的辦法治理洪水，七年不成，堯殺死鯀。後來大禹采用疏通的辦法，治理黃河，七近家門而不入，取得了治水的成功。

劉辟非也知道這件事情，但劉信麾下這些水利工師的話都是泛泛而談，對於治理瓠子決堤的用處不大，及到具體的步驟，如何堵，如何疏，又從哪裡堵，哪裡疏，大家都是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這時一名工師道:“若是能夠找到琅琊王氏的人，黃河就一定能治了。”

劉辟非大喜，道:“可速速派人去請。”

工師卻道:“琅琊王氏為避開秦末戰亂，隱居了起來，不知道還在不在原地。”

劉辟非道:“總要派人前往尋找，任何機會都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