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環首刀(四)

薛凝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已經得到了救治。一直不離身的環首刀卻不見了蹤影。

“姑娘醒了！來，喝了這碗雞湯，補補身子。”一名老嫗進來，看到薛凝坐在床上發呆，她先開啟朱漆飯盒，舀了一碗雞湯，遞給薛凝。

薛凝接過喝了，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長安城郊外清明驛。”劉辟非走了進來，環首刀在他的手裡。

昨晚，劉辟非把薛凝帶到城外驛站，稟明了身份，請來了醫者，給薛凝救治。劉辟非三日畢城搜捕，還是有了效果，薛凝多次拚鬥，留下了諸多傷口，大腿一處，手臂兩處，腹部一處，後背一處。

這些都是薛凝為衛尉兵拚鬥時留下的舊傷。劉辟非真沒有想到，她守了這麽多傷，居然還敢直闖將軍府，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清明驛地處長安城清明門外十裡。比之昨晚禦馬所在，更靠近了長安城。薛凝問道:“你這是要把我帶進長安城嗎?”

劉辟非不置可否:“這就要看你了。告訴我，你為何要殺韓山同與臧器?你又是什麽人?”

“你救了我，就是為了審訊我吧?”

“不然呢?你若能告訴我實情，我可是考慮放你離開。”

薛凝道:“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該死。但這其中藏著的秘密，恐怕除了你，也無第二個人敢於揭開了。你真要知道嗎?”

劉辟非點了點頭。

“隔牆有耳，你靠近一點。”

劉辟非走到床邊剛坐下，薛凝直接掐住了劉辟非的脖子，奪了劉辟非的寶劍。薛凝已經沒空穿鞋了，直接赤腳，擒著劉辟非來到了驛站的馬車旁，與劉辟非一起坐上了馬車。

薛凝刀指旁邊的驛嗇夫:“你來禦馬。”

驛嗇夫便要上馬，旁邊的老嫗是他的母親，拉住了他，不肯讓自己的兒子涉險。

驛嗇夫苦笑一聲，大將軍已經派人去通知長安城了，若是讓人發現大將軍走丟，而自己卻安然無恙，自己一定會吃不了兜著走。與其如此，不如跟隨大將軍一起離開，說不定還能立功。

有了劉辟非這個護身符，薛凝感覺比自己來長安時方便多了。餓了，便找個驛館安歇，將劉辟非的身份一亮，驛館自會端來好酒好菜招呼著。

三人一路走來，將每個亭，每個驛站，都招呼了個變，猶如一股旋風，一路狂掃，在薊縣附近時這才沒了消息。

一路走來，三人已經混熟。薛凝也告訴了劉辟非自己的姓名。年輕的驛嗇夫名叫王牆，渾水新城人氏，曾經跟隨劉辟非一起入東胡，對抗匈奴人。

薛凝以劉辟非作人質，跑腿的雜活都讓王牆來乾。這王牆倒也是個料理生活起居的能手，每到一處驛館，吩咐廚子做雞湯，燒飯，清理房間，給車換馬，讓薛凝少操了不少的心。

這也難怪，能夠在長安城郊外管理一個驛站，本就不是等閑人能夠做到的。

三人從汾水，來到了後日所稱的天津市之地。來自沿海的商品，大半要經過此處碼頭，運往燕地各郡，是商旅輻輳之地。

劉辟非在薊縣設立總市舶司，管理沿海海關，收取商人關稅。可以說是層層關卡。薛凝要向劫持劉辟非過去，就必須再次暴露身份。

薛凝站在碼頭，與劉辟非道:“這一路上承蒙大將軍與王兄弟照顧，今日也許是咱們分別的日子了。不如找個酒館，坐一起喝一杯。”

王牆道:“這要看大將軍的意思。”

“劉辟非，你說呢?”

“你不準備帶我們繼續走了?”

“我們三日不過是因緣際會，

強聚在一起，總有一天是要分開的。怎麽，大將軍被我綁架上癮了?不想走了。也難怪，我也算是知道大將軍的而隱疾的，喜歡被……”薛凝見劉辟非臉色難看，笑道:“好，你不樂意，我不說就是。晚飯這頓飯，我請?怎麽樣?”

劉辟非點了點頭。

王牆大喜，他一路上也被薛凝爽朗的作風給迷倒了，對於離開，竟是頗為戀戀不捨。畢竟，他在清明驛時，每天除了接待客人，還是接待客人，這裡能“因公外出”，雖然有危險，但卻十分好玩。

三人在碼頭隨便找個乾淨的酒館，在一個拐角坐下。

薛凝先敬了劉辟非與王強一杯，然後道:“大將軍不是想要知道我殺韓山同與臧器嗎?”

“為什麽?”

薛凝道:“韓山同與臧器賣環首刀於匈奴人，難道還不該死嗎?”

劉辟非聽了，碰地一聲，直接站起。引起堂內一眾人注目。

這個消息太可怕了。劉辟非能夠興旺發達，依仗最多著便是遼東的礦產。 他利用遼東的礦產，彌補國用。老早也該想到，匈奴人會打這裡的主意。

“他們賣了多少?”

薛凝卻只顧喝酒，並不說話了。

“你在誆我，讓我心甘情願跟著你離開。”

薛凝道:“就權看大將軍如何抉擇了。我保證，你若跟我去遼東，你絕對不會後悔。”

“我若不去呢?”

薛凝遲疑一下道:“那薛氏三百口人算是白死了。可憐我那大父，一腔愚忠……”

王牆道:“他們是被韓山同與臧器害死的嗎?”

“王牆，你也太老實了，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她說這些，不過是騙我們去遼東罷了。”

薛凝喝了一碗酒，道:“是啊，三百條人命算什麽呢?漢帝國不缺人，我拿人命來嚇唬大將軍，是嚇唬不住大將軍的。所以我給你酒裡下了點東西。”

劉辟非剛要站起，卻感覺腦袋迷迷糊糊，最後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

王牆也跟著暈倒，卻又被薛凝拍起:“我是在劉辟非的杯子上下的藥，你裝什麽裝?”

薛凝讓王牆架著劉辟非，一起離開了酒館，此時一艘往營口去的齊式商船停靠在岸，韓靈與王牆上了船，包了一件船室住下。

待一切安頓好，薛凝向王牆拱手道:“多謝王兄弟了，這些日子若沒有你幫襯，以劉辟非之精明，恐怕已經脫離我的掌控。”

王牆道:“我問你，你剛才所說，薛氏三百口人的死，可是真的嗎?”

薛凝噗嗤一笑，道:“假的，大將軍不相信。他不是提醒你了嗎?這個世道，你可要變聰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