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大風起兮雲飛揚(一)

劉郢客住進了劉濞安排的院落內。至於官職的安排，劉濞說這需要大將軍自己來定奪。接連幾日，劉濞晚上都會來拜見劉郢客，一番熱情之後離去。

劉郢客疲於應付，倒是沒有時間想太多的事情。

白天裡，劉郢客便有機會逛一逛長安城。

長安城是在蕭何主持之下，花費三年時間建造而成的。

長安城的宮室是在秦朝長樂宮的基礎上進行修建的，用今日面積算約36平方公裡。城內的主要布局乃是宮殿以及衙署，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面積供百姓居住。

比起其他城市，這裡更像是一個小而緊湊的政治城市。若出去玩，長安九市是最好的去處。

劉郢客這日從市坊歸來，仆人來報:“老爺！你可算回來了，大將軍已經等待你多時了。”

劉郢客慌忙將手中的棗糕遞給老仆，正了正衣冠，步行來到了堂內，見到了劉辟非。劉辟非卻是單手放在桌案之上小憩著，聽到動靜，這才睜開了眼睛。

劉郢客向劉辟非行了禮後，抬頭看了劉辟非一眼，發現劉辟非身上罩著袍子，內裡卻穿著盔甲，眼睛中血絲很重。

之前劉濞說哥哥很忙，劉郢客一直以為這只是托詞，哥哥只是找借口不肯與自己相見罷了。如今看來，哥哥卻是真的很忙。

劉辟非道:“我聽劉濞說，你來長安城，是為了謀官做?為何不留在楚國，幫助父親打理政事呢?”

劉郢客早就想好了托詞:“父親年富力強，尚且並不需要我在旁幫助。況且在彭城可見不到哥哥。郢客想要留在長安城，幫助哥哥，順便鍛煉一下本事。”

劉辟非不置可否，卻又閉上了眼睛，沉思著。劉辟非睜開眼睛後道:“既然如此，宗正之位至關重要，而且需要劉氏宗族擔任，你便來做這個宗正吧?”

劉郢客剛從宗正府回來沒有幾天，知道宗正府做的差事，不過是管教宗族子弟，接待外來諸侯子弟的場所。如今劉辟非與劉氏宗族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內裡卻是暗流洶湧。這個宗正可不好當，卻也是十分關鍵的位置。

劉郢客心中一喜，心想，哥哥還是對自己委以重任了。劉郢客答應了下來。

劉辟非道:“你初來長安，東西準備的不全，我已經吩咐劉濞幫我照顧你了，你若是還有什麽別的需要，可以盡情和他說。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劉辟非正要起身，劉郢客喊道:“哥哥！”

“怎麽了?”劉辟非回頭看劉郢客。

劉郢客看到劉辟非眼神裡充滿了防備，似乎只要他敢再稍稍逾越，劉辟非心中的怒氣便會噴發出來，嚇得劉郢客連連搖頭:“沒，沒事。注意安全。”

劉辟非點了點頭，劉郢客送劉辟非出了府門，只見到門外桂枝已經帶隊準備好，一百名手持盾牌的衛兵，保護在車隊四周，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

看到這副景象，劉郢客有些心疼自己的哥哥。他雖然握住了權柄，卻還沒有握住天下人的心。如今走到哪裡，都要滿身盔甲應戰。

劉辟非回到大將軍府，還沒有安歇，劉邦又派人來找到自己，要劉辟非前往宮殿一趟。此時天剛剛黑。長樂宮中的宿衛都是自己人，劉辟非倒也不怕劉邦鬧起宮變。

劉辟非率領衛隊來到了長樂宮。

劉辟非將劉邦帶回長安後，並沒有選擇將劉邦軟禁起來，任何大臣都可以前來拜見劉邦，劉邦只要知情識趣，還是有一定的自主權的。

劉邦也一直在試探劉辟非的底線。發現劉辟非的底線實在低的不能再低了。

每日朝會，宴會，都如常進行。功臣封侯，也都是按照劉邦的意思進行。劉邦發現，自己現在這個皇帝，和之前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雙方都很有默契的維持著這脆弱的表象。

劉辟非來到劉邦寢宮，卻見到四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從身旁走過。

身為“劉辟非之眼”的桂枝告訴劉辟非，這四位是東園公、角裡先生、綺裡季、夏黃公。

本來，劉辟非大軍入關中，呂後與戚姬已經結束了宮鬥，可隨著劉辟非來到長安城日久，除了整頓政務之外，並沒有自立的心思。

呂後與戚姬之間的爭鬥便又浮出了水面。

呂後之子劉盈在楚漢戰爭時期，劉邦出關中時，便被早立為太子。但劉邦寵信戚姬，戚姬有子名叫如意，戚姬自然想要自己的兒子為太子。

劉辟非聽到這四個人的名字後，便知道這四人是呂後的人， 來給自己季父施壓的。

劉辟非讓開道路，四人見到門前站著大將軍，一雙略顯冰冷的眼睛帶著玩味神情，似乎已經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一個個都匆匆行禮，訕訕離開了。

屋內，卻傳來了劉邦的歌聲，

劉邦唱歌，戚姬跳舞，只聽得劉邦唱道:“鴻鵠高飛，一舉千裡。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劉辟非站在門前，一臉尷尬，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打擾自己這位季父的歌興。

劉辟非雖然可以直接闖入，但那樣實在是太唐突了，他不準備那麽做。

好在劉邦很快結束了唱歌，看到門外有動靜，詢問道:“是辟非來了嗎?快進來吧。”

劉辟非進來之後，看到戚姬，戚姬向劉辟非緩緩作揖便離開了。劉辟非訝然，按禮，戚姬貴為皇帝妃子，是不用向自己這個臣子行禮的。

他看了一眼劉邦，卻發現劉邦並不以為意，反而招待劉辟非坐下。

劉邦道:“剛才出去的那四個人，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劉辟非道:“辟非不知。”

劉邦道:“他們是商山四皓。我當上皇帝後，曾經派人找尋他們多年，未曾找到，如今卻被我那個最不成器的兒子劉盈給找到了。”

劉辟非道:“太子仁慈，將來必是有德之軍。”

劉邦道:“我願將天下托付於你，何如?”

劉辟非情緒並沒有半點波動，讓劉邦好生失望。

劉辟非淡淡道:“陛下既然已立太子，倉促更易，只會惹得天下動蕩。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