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奈何明月向溝渠(一)

見劉辟非沉默，李氏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今日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該聊聊家事，莫要在討論這些煩心的事情了。我那位乖孫兒呢?”

劉辟非引家人來到了內院。劉辟非不在期間，小少英便一直交給乳母看管。時值中午，李氏看到小少英正躺在榻上甜睡，開心地不得了，與劉交道:“夫君，你看看少英的眉目，像不像辟非?”

劉辟非在一旁苦笑，母親若知道少英不是他的孩子，不知道會有多失望。

劉交看到自己的孫兒，一張臉終於不再板著了，與李氏站在一起，看著自己的乖孫兒。

劉辟非則離開了少英的房間，來到了書房，劉郢客也匆匆跟了過來:“哥哥，你別生氣。父親脾氣執拗了些，等過了一段時間，他會理解你的。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劉辟非見劉郢客抓耳撓腮，絞盡腦汁想要安慰自己，苦笑道:“不要說了，幫我研墨，我要寫一封信給漢王。”

待劉郢客研好墨，劉辟非呵開凍筆，鋪開竹簡，在上面寫道:

“先時，秦為亡道，天下誅之。漢王先得秦王，定關中，於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敗繼絕，以安萬民，功盛德厚。又加惠於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號比擬，亡上下之分。漢王功德之著，於後世不宣。辟非昧死拜上皇帝尊號。”

劉辟非將勸進表寫好，乃派人快馬送往定陶，同時勒令韓嘉往定陶的聯軍運輸糧草，並讓秦仲率部回薊縣。

一月，劉邦收到劉辟非的書信，喜不自勝。消息不脛而走。彭越、韓信、英布、韓王信在第二天一同勸說劉邦稱帝。

十日，劉邦在定陶稱帝，封彭越為梁王，韓信依舊為齊王，英布為九江王，以三川郡乃兵家重地，威脅關中，乃封韓王信為代王，令諸侯王各就藩國。

待諸侯王都離開定陶後，劉邦也準備擺架回洛陽。

張良道:“齊燕接壤，齊王又素重燕王，若兩國聯合密謀，恐不能止。”

劉邦問道:“為之奈何?”

張良道:“齊王是楚國人，大王不妨以義帝無後，齊王韓信熟悉楚地風俗，立韓信為楚王，改立一親信之人為齊王，阻斷燕王與齊王韓信的聯系。”

“誰可當齊王?”

陳平上前道:“前者肥公子被送往薊縣，其年齡正好，可以為齊王，大王可派使者前往燕地，索要肥公子，燕王沒有理由不交。另外可派遣曹參為齊相，以鎮齊地。”

劉邦拍著大腿道:“陳平之言甚善，就這麽辦。”

韓信在回國途中，被漢使截住，向他宣布了徙封詔書。待使者念完詔書，韓信笑道:“皇帝是在擔心我與劉辟非合謀啊，也罷，如項王所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誰知之者?我也該回家鄉看一看了。”

劉邦派遣使者前往薊縣，六十萬大軍隻保留三萬隨行，令其他子弟各自回家，還給每位遣散的士兵發放了路費，另外頒布詔書，凡參與此戰的子弟，免除三年賦稅，令百姓休養生息。

劉邦軍行至洛陽，諸將都是山東人，認為洛陽是周朝舊都，屬有德之人，願都洛陽，不願前往殘破的關中。

劉邦也覺得洛陽交通年裡，周圍山川險阻，可以為都。

大軍在洛陽停留三日，夏侯嬰卻將一名身穿破布羊皮的老者帶了進來。

劉邦怒罵道:“老子讓你去找美人，你怎將一個老頭子帶來了?”

老者道:“聞漢王欲都洛陽，特來勸耳。”

劉邦見老者瘦骨嶙峋，還拄著一根樹枝拐杖，

乃令夏侯嬰拿來食物賜給老者食用。食物端來，十分豐盛，老者卻隻喝了碗羹，便道:“陛下定都洛陽，是想要建立一個像周朝那樣的國家嗎?”

劉邦道:“是這樣。”

老者道:“陛下奪取天下的情況與周朝大不相同，周朝的祖先從後稷被唐堯封於邰地開始算起，積德行善有十幾代。公劉為躲避夏桀而遷居到豳地。”

“太王古公亶父由於受到狄人的侵擾而離開了豳地，用鞭子趕著牲畜遷到岐地，百姓爭相追隨他。等到周文王當上了西伯，成為西方諸侯的領袖，解決了虞國和芮國的爭端，這才承受天命，呂望、伯夷等賢能之士從海濱趕來歸附他。”

“周武王討伐商紂王的時候，不約而同趕到孟津會盟的諸侯有八百家，大家都說應該應該討伐紂王了，於是武王率領各路諸侯滅了殷商。”

“周成王即位後，有周公等人輔佐他，於是建成了周都洛邑，因為他們認為這裡是天下的中心，諸侯從四面八方趕來交納貢物，路程長短是均等的。君主有德行就容易施行王政，沒有德行就容易身死國滅。之所以要在這裡定都，是為了讓周天子務必要靠施行德政來換取民心，而不是依靠地形險阻，使後世君王驕縱奢侈從而殘害民眾。”

“當周朝繁榮昌盛的時候，天下太平，四方的外族都向往周朝的風范，仰慕周朝的道義，感受周朝的德政，因而團結起來共同輔佐周天子。不用屯駐一兵一卒，也不用派一兵一卒去打仗，四面八方外族大國的百姓無不臣服歸順，向周天子進獻貢品。”

“到了周朝衰落的時候，出現兩個都城，天下再沒有人來朝拜，周朝也無法控制臣民。這並非周朝德政不足，而是勢力衰弱造成的。”

“如今陛下從沛縣豐邑起兵反秦，招集三千名士兵，率領他們勇往直前，席卷了蜀郡、漢中地區，平定了三秦，與項羽的軍隊在滎陽交戰，爭奪成皋的關口，打了大仗七十場，小仗四十場，使天下百姓血肉橫飛，父子相繼死去，暴屍荒野，死屍多得數也數不清。哭泣的聲音不絕於耳，傷殘之人尚未康復，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想與西周成康時代的盛世相比，我私下認為是比不上的。”

“況且秦地被群山環繞，臨近黃河，還有四方的天險作為固守的屏障，假如有了突發的危急情況，百萬大軍可以很快地結集起來。憑借秦國原來的基礎，利用這極其肥沃富饒的土地，這就是所謂的天然府庫。”

“陛下進入函谷關，並在那裡建立都城。即便山東地區發生戰亂，秦國原有的土地依然可以完全佔有。與別人搏鬥，不扼住對方的咽喉，只是捶打他的背部，就不能完全取勝。如今陛下如果能夠進入函谷關建立都城，佔據秦國原來的疆土，這就等於是扼住天下的咽喉，並捶擊它的脊背。”

劉邦聽罷，不能決，乃召群臣商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