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終將浮名歸黃土(十一)

張良勸誡道:“漢王，眼下還是應該以安撫燕王為主，許其高官，定其功勳於宗室……”

劉邦擦了擦嘴角的醒酒湯漬:“子房不知，吾已讓灌嬰帶兵，奔赴淮水，準備讓他將劉辟非給帶回來了。”

張良聽了，心中一慌:“誰為大王為此計者?”

劉邦道:“吳芮來書，他手下副將梅鋗便陪伴在劉辟非身旁，可堪信任。願意幫我拖住劉辟非，如此，便可兩軍夾擊，逼迫劉辟非就范。燕國之患可冰消玉解。”

張良問道:“秦仲等人的兵權解去了嗎?”

劉邦一愣，道:“秦仲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他必不叛我。”

劉邦話剛說完，卻傳來急報:“漢王！秦仲、賀連赭離、全文傑已經率部脫離聯軍，往北去了。”

劉邦聽了，再沒有了酒意，徹底被嚇醒了，他看向子房:“為之奈何?”

張良苦笑道:“那要先看大王能否將燕王擒來了。”

灌嬰率領六千騎直撲淮河河岸，當大軍抵達時，淮河之上空無一人，灌嬰派哨騎四處打探，不久便有人來報，說見到了一顆人頭插在長矛之上。

灌嬰來到地點觀看，只見一支長矛插在地面之上，上面掛著一顆人頭，怒目圓睜，灌嬰走上前觀察，長矛矛杆之上還綁著一片簡牘，灌嬰解下來看了，上面寫道:“梅鋗害我，故殺之。”

灌嬰長長歎息一聲，當漢王決定用武力手段來逼迫劉辟非就范的時候，他就想到可能是這樣的結局了。

劉辟非曾經在遼東經受了最大的背叛，差點血洗遼東。他又怎肯將手中殺人的刀交到別人手中。

灌嬰回到定陶，向漢王匯報了消息。劉辟非已經殺死梅鋗，率部離開了淮水。

劉邦聽了灌嬰的匯報，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他站起，雙手緊緊握住張良，道:“我錯矣，我本來只是希望將這個小子逮了，免得他不安分，沒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哪裡想到他反應這麽大，子房，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之前，曹參來報，說薊縣已經驅逐了運糧官，不再貢獻糧食。而在敖倉方面，秦仲預先準備的軍隊已經佔據敖倉，活躍在洛陽三川一帶，漢軍已經不能通過黃河運輸糧草。

定陶數十萬軍，不久便將面臨饑饉，根本無法支撐到敖倉。

張良苦笑一聲，問灌嬰道:“漢王給你下的究竟是什麽命令?”

灌嬰道:“漢王的確是要我生俘燕王。”

張良道:“眼下，當盡快安撫燕王。可漢王手裡，委實沒有什麽條件可以講了，不如將文信君一家送到薊縣，如此，或可打消劉辟非的自立之心。”

劉邦遲疑道:“若如此，便沒有什麽可以挾製辟非的了。”

張良氣道:“漢王！文信君一家亦是你的親人，文信軍更是對你竭忠盡智，非文信君，燕王早已經自立，你豈可不相信他呢?”

劉邦又望向旁邊的陳平。

陳平苦笑道:“燕王不信任漢王，誤會已深。若是再行猜忌，只會將燕王越推越遠，於大王統一天下十分不利。”

劉邦當下惶惶然同意下來，乃火速派人前往關中迎接劉交前往薊縣，並另外派人前往薊縣，安撫燕國當局。

韓信睡醒之後，得知了劉邦的一頓“騷操作”，笑到肚子疼，他不止笑劉邦，更是笑劉辟非，與侍女道:“劉辟非口口聲聲要幫助他的季父，恐怕沒有料想到天不遂人願吧?”

……

劉辟非率領部隊走邗溝進入長江，與長沙王軍副將梅砂道:“對於梅鋗將軍的死，

我感到很遺憾。沒有想到，梅鋗將軍勞苦功高，終究不能獲得長沙王信任，與孤何其相似也。”劉辟非這樣說，是因為刺殺梅鋗之人，被活捉了下來，經過一番“審訊”，吐露了殺死梅鋗將軍正是長沙王吳芮在幕後主使。

吳芮的母親是梅氏，乃當地大族，梅姓一家在在長沙勢力盤根錯接，可謂根深蒂固，梅鋗為人小心翼翼，對吳芮並沒有什麽以下犯上的舉動，因此兩家之前的矛盾尚不算凸顯。

但一旦形成了勢力，底下人總是想要扶持你登上高位，對此，劉辟非深有體會。他既殺死梅鋗，便要報復吳芮，因此在梅砂的心中種下了野心的種子。梅鋗將軍的死，在長沙軍中引起了廣大的憤慨，能不能好好利用這股憤怒，就要看梅砂自己的本事了。

關於梅鋗之死的真相如何?已經沒有人關注了。

劉辟非目送長沙軍西行離開，臉上沉重，並無絲毫喜色。韓靈站在遠處觀望劉辟非，劉辟非冰冷的像一座雕塑一般。

三日前，劉辟非收到密信， 吳芮欲向漢王獻媚，竟望想用梅鋗所部拖住劉辟非，讓漢軍火速來攻，若是能夠成功，這樣的功勞也足以保證吳芮的長沙王位不失。

劉辟非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幫助漢王，但內心其實也是相當彷徨，待打探到灌嬰率六千騎直撲淮河而來，劉辟非再也坐不住，讓桂枝刺殺梅鋗，割其頭，立於淮水岸上，以泄己忿。

經此一事，季父與侄子之間脆弱的聯盟終於還是宣告解除了。韓靈卻看出了劉辟非冰冷的面孔下，心中其實十分慌張的。

韓靈走向前，將劉辟非摟在懷裡。劉辟非愣了一下，隨後卻是伸開手將韓靈緊緊抱住，多少有了些充實的感覺。

劉辟非率領艦隊往東來，抵達吳淞口後，換乘齊式商船，隻將自己之前帶來的燕軍帶走，任命吳江為會稽太守，管理會稽郡，其中包括錢唐一帶。

吳芮沒有想到，自己為鞏固自己的王位而背叛劉辟非，所要付出的代價居然這麽沉重，梅砂率領部隊，急衝衝回來，二話不說，便進攻臨湘城，吳芮得知後，只能匆忙逃離。如今寄居在一個部落中。

吳氏在當地樹恩三代，勢力自也不小，梅砂雖然拿下了臨湘，但長沙最大的力量還是周邊的部落，當下有的部落加入吳芮，有的部落加入梅砂，雙方恐怕要張開一場激烈的廝殺。

吳芮想到，只怕這一場廝殺下來，他苦心經營幾十年的長沙一帶，終究要毀於一旦。吳芮既然背叛了劉辟非，劉辟非自是要毫不客氣，要毀滅吳芮一生的成就。

十二月末，劉辟非的艦隊抵達天津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