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終將浮名歸黃土(二)

彭越拿下外黃後，在外黃留下了兩千多人的兵力，楚軍花費了五六日，才將外黃拿下。

項羽希望能夠盡快平定梁地，以求西進。為此，項羽決定實行他一貫的的恐怖策略，將城內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全部坑殺，給背叛自己的各縣做一個榜樣。

項羽命令下達之後，楚軍便將城內男子盡數逮捕，往城外押送。

項羽則獨坐帳中，飲酒吃肉。

他已經厭倦了殺人，可若不殺人，別人便不會怕他，服從他。因此他只有殺更多的人。

這時，營帳外傳來吵鬧聲。

項羽大怒:“究竟是什麽人在外面吵鬧?”

營帳外的執戟宿衛進來稟告道:“項王，是外黃縣的一名小孩，非說要見項王。還說要向大王獻平梁之策。”

項羽一怔，他這樣的殺人魔王，往往人人躲避，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一聽自己的名字，無不止啼，居然還有少年敢來見他。項羽倒是很佩服這個少年的勇氣呢。

項羽一時間倒也有了興趣，道:“放他進來，我倒是要看看一個孺子要給我獻什麽計謀。”

少年被帶了進來，一張臉，面黃肌瘦，肚子還不合時宜地發出了轆轆之聲。項羽將自己的肉盤遞給他:“先吃些東西吧。”

“謝項王。”少年捏起一塊肉往嘴裡吃，還特意用手將嘴遮住，這是文人士大夫的吃法。看來少年並不是個平民。

項羽打量著少年，自己已經下令，外黃線十五歲以上的男子全部處死，這少年應該在十三四歲之間。

少年吃了一塊，便不吃了。

項羽道:“你若是覺得饑餓，可以盡數吃完。算是我賞你的。”

少年明顯還餓著，但竟能忍住餓意，道:“我不餓了。”

“那就說一說你的平梁之策吧。”項羽忍住了笑意，他實在想不出一個小孩子，能夠拿出什麽有用的建議來。

少年道:“彭越武力強迫外黃和他反叛，外黃百姓很害怕，所以暫時投降彭越，等待大王到來。現在大王到來，卻要將他們全部坑殺。百姓怎麽會有歸順的想法呢?項王若能采取懷柔政策，既往不咎，如當年漢王一路如鹹陽那般，豈不是能夠很快平定梁地嗎?”

這時，范增走了進來道:“少年之言甚善也，項王可采納之。”

少年道:“若不如吾之所言，我願引頸自戮於項王面前。”

項羽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主意，當年他平定齊地，齊地卻屢屢背叛，讓他深陷齊地不能自拔，如今倒是可以先按照少年所說的試一試。

項羽下令赦免了外黃縣百姓，重新安排縣令管轄。果然如少年所說，其他各縣聽說項羽赦免了外黃縣，紛紛舉城投降，項羽沒有再打一仗，便平定了梁地。

項羽下令重賞外黃少年，外黃少年領了封賞後便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項羽心中苦澀道:“當年我若能在齊地執行同樣的政策，會不會能很快平地齊地?劉季也不能出漢中吧。”

范增在一旁安慰道:“項王此時能夠醒悟，為時不晚。”

……

可真的為時不晚呢?

項羽既平定梁地，乃揮師西進，中途收到消息，劉邦已經重新奪取了滎陽，駐守滎陽的曹咎被殺，司馬欣亦自殺於滎陽城中。

對此，項羽到不以為意，只是問道:“劉邦是不是回到了滎陽城?”

信使道:“劉邦和十萬漢軍駐守滎陽。”

項羽道:“他這次來，我定要讓他有來無回。”

范增勸誡道:“項王不可大意，劉邦手中畢竟有十萬人。

”項羽微笑道:“亞父，我並沒有大意。劉邦若屯三萬兵於滎陽，我恐怕要擔憂得睡不著覺，但劉邦不知兵法，居然屯兵十萬，滎陽城能有多少糧草?一旦我軍圍城，滎陽城很快便會缺糧。漢軍無糧，必然出城與我軍野戰，我便可一鼓作氣，攻滅漢軍，活捉劉季！”

項羽還不知道，劉邦早已經盡搬敖倉之粟入滎陽，打算要耗死項羽軍隊了。

項羽繼續西進，盡管滎陽失守，但楚軍士兵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在他們眼中，漢軍仍只是一塊難啃的骨頭罷了，雖然難啃，但骨頭就是骨頭，在項王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兒。

但緊接者一份軍情從南方抵達，讓項羽真的失眠了，大軍也駐足在曲遇一帶，不再前進，楚軍上下，一片迷茫。

范增急忙找到項羽，來到項羽營帳內，只見項羽俯瞰著軍事地圖，眼睛死死地盯在了會稽郡一帶。而旁邊的桌案之上，放著一卷攤開的軍情急報。

范增心中一涼， 已經預感到了最可怕的事情，待他拿起急報閱讀的時候，便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負責主持會稽郡防務的項伯，居然自沉太湖之中。整個會稽郡已經落入劉辟非之手。范增曾經預料過會有這一天。因為項伯並不是劉辟非的對手，但敗得這麽快，還是出人意料。

畢竟在之前送來的匯報中，項伯說劉辟非沉溺美色與過去的傷痛中不能自拔，一頭埋在湖中仙女廟中。范增望向地圖上空空的地方，那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這個陸戰為主的時代，誰能想到，燕軍已經玩了一場漂亮的登陸戰呢。

項伯為了不讓好不容易整頓起來的兵馬落入劉辟非之手，選擇了以最壯烈的方式結束戰事，兩萬軍自沉太湖。

范增能夠理解項伯。

若項伯不死，項家在會稽郡積累多年的聲望，將付諸流水。甚至整個楚地，都會反感項氏所為。

如今，劉辟非佔據了會稽郡，將楚軍的部署給徹底打亂了。劉辟非就像是一顆毒刺，若不早拔，任由發展下去，其早晚要從楚國割下最大的一塊肉來。

此時，楚軍要考慮的已經不再是贏得天下的問題了，而是自己的後路。

范增縱然不願，卻也只能開口道:“項王，與漢王議和吧，至少也該把江東子弟帶回故土。”

項羽握緊了拳頭，問道:“亞父，我自認比劉季更對得起辟非，他為何卻要這樣對我?”

因為你們選擇了不一樣的道路。注定是漸行漸遠的。范增終究沒有將這句話說出話，只是道:“等大軍撤回江東，項王可以親口詢問劉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