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孤立主義

　韓信抓起一把柞蠶絲在手中，捏了捏，手感的確不如桑蠶絲。

　韓信問船主:“遼東今年生產了多少柞蠶絲?”

　船主詫異地看向韓信，隨即笑了笑道:“你怎知這些柞蠶絲是遼東產的?”

　韓信淡淡道:“天下間諸侯都在忙於戰事，除了燕王鼓搗這些民生的東西，恐怕也沒有別人了吧。”

　船主點了點頭，道:“這位小哥高見。好在這也不是什麽需要隱瞞的事情。十一月，遼東太守奉詔，在遼東大規模推行柞蠶養殖計劃，如今春季，正是柞蠶絲高產的時候。遼東所產，足以滿足齊地作坊生產。至於總量多少，卻不是我一個小小的船主敢妄自揣度的了。”

　韓信看著周圍拉運的牛車、馬車，顯然無論價格多少，他們都必須先購買一批，以應付作坊的生產。看到這樣的怪相，韓信不用猜也知道，這是燕國的陽謀，燕國提前判斷了齊國的處境，知道齊國一旦被楚軍封鎖商路，必將缺乏生絲，所以才在遼東大規模推行柞蠶養殖計劃。

　如此，齊國一旦提高絲綢的價格，遼東也會隨即上漲生絲的價格，雙方必然將陷入一場惡劣的價格戰中。

　韓信沒有再說多余的話，而是選擇默默離開了。

　三月，蒯通從楚國回來。

　韓信立即派人召見蒯通，向蒯通說了“柞蠶絲”的事情。

　“齊王是如何處理的?”蒯通問。

　韓信道:“我們既然已經與燕國簽訂了貿易協定，也就沒有理由阻止燕國向齊國出售柞蠶絲。我因此什麽也沒有做。”

　蒯通笑道:“齊王這樣做是對的。市場自有市場運行的道，貿然插手，福禍難料。”

　“蒯先生去楚國可有什麽收獲嗎?”

　“收獲比我想象的要多。”蒯通繼續道:“在我的謀劃下，項王已經對燕王產生猜忌之心，雖然在猶豫之中，但手底下文武一致讚同，不應該給燕國發展的機會。范先生更是大力讚成出兵，只是在選將方面，不知該派遣何人前往。”

　韓信笑道:“項王麾下匹夫太多，能夠擔當大任者，只有龍且、鍾離昧、季布數人而已，范老頭子應該是從這三人中選擇了。蒯先生是如何勸說項王的?”

　蒯通道:“我與項王說，漢王如今有蕭何坐鎮關中，雖然屢戰屢敗，但是憑借關中輸送人力、物力，尚能屢敗屢戰。燕國氣候若成，豈非漢王第二個關中乎?此言一出，帳內默然。”

　韓信撫掌大笑道:“好，蒯先生一針見血，讓項王不再對燕王心存幻想。”

　蒯通道:“但蒯通去了楚國一趟，卻還有一得，想要與齊王分享。”

　“先生請說。”

　蒯通道:“項王是王，燕王是王，但齊王如今同樣也是一國諸侯了。可是蒯通看來，齊王仍舊把自己當做漢王的臣子看待。昔日與燕王相見，燕王稱呼齊王為韓將軍，可見，燕王也同樣不視齊王為王。可是，齊王的地位真的不如項王或燕王嗎?”

　“你想說什麽?”

　蒯通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曾聽見過這樣一個傳聞，昔日漢王仍為亭長時，前往驪山服役，遇見始皇儀仗經過，漢王說了一句，大丈夫當如是也。可見漢王的志向在於一統天下。此時，他需要仰仗齊王的才能，封齊王為王。可是狡兔死，走狗烹，齊王不可不思之。”

　韓信道:“我該思些什麽呢?”

　蒯通道:“為齊國的立身之本考慮。若齊王能夠收手，不幫助漢王，則漢王與項王將陷入僵持狀態，如此，黃河之北是燕趙，黃河之南是齊楚，漢王沒有齊王幫助，不久也會退入關中。如此，齊王便能夠永久保留齊地矣。”

　韓信歎息聲:“漢王待我不薄，我怎能見利忘義、背恩忘德呢?漢王把自己的車子讓給我坐，把自己的衣裳送給我穿，把自己的食物分給我吃。我聽人說，乘坐過他人的車子，就要幫助他分擔禍患;穿過人家的衣裳，就要給人家分擔憂愁;吃過人家的食物，就要效忠於人家的事業;難道我可以由於貪圖私利而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嗎！請先生勿要再說。”

　蒯通也知道這件事情急不得，便決定另尋時機再對韓信進行勸說。

　韓信見蒯通沒有再逼迫自己，松了一口氣，當下又向他詢問“柞蠶絲”的事情，問道:“難道真的任由遼東向我傾銷柞蠶絲，什麽也不做嗎?”

　蒯通道:“齊王何不召那船主來此詢問一番呢?遼東能夠在短時間內生產如此做的柞蠶絲，必然有自己的巧門，規模之大，就必然無法掩蓋事實。兵法上，不也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殆嗎?”

　韓信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道:“我這是當局者迷。”

　韓信讓人去市坊尋找那船主，若船主不在，可將販賣柞蠶絲的遼東商販帶來一個，好進行盤問。

　士兵前往市坊時，船主恰好運貨回來，得知齊王要請，便隨士兵一起來到了齊王府。船主看了一眼修葺一新的齊王府，樓台亭宇，威武壯觀。船主聽聞，這是齊王召集齊地流民進行修建的，齊王還給這些流民發放了工錢。春種之後，這些流民便被齊王遣散了。

　船主卻不知道，韓信這一招， 卻是學的劉辟非。他那日前往薊縣，目睹劉辟非在燕國推行的種種新政，在佩服之余，一心想要效仿之。

　船主見到了韓信，吃驚道:“你不是當日在市坊中……”

　韓信笑道:“不錯，我就是那日向你詢問之人。如今，卻有一些更重要的問題，想要向你詢問。”

　船主苦笑道“小人做的小本生意，沒有想到竟然驚動了齊王殿下。我知道的事情，那日已經盡和齊王說了。”

　蒯通笑道:“船主請無多慮，齊王並不是要你出賣遼東機密，問的問題，你可以答，也可以不答。但我也要告訴船主，我輔助齊王處理民政，遇到那作奸犯科者，向來是嚴懲不貸的。因此利弊權衡，船主自裁之。”

　船主猶豫再三，決定看看韓信想要問什麽:“齊王想要知道什麽?”

　韓信看向蒯通，蒯通點了點頭，向船主道:“我且問你，你說遼東柞蠶絲產量很多，據我所知，遼東大量民力用於礦產，哪裡有這麽多的人來進行養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