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一度沉淪

　三日後的夜晚。

　秦山來到遼東王營帳中，向劉辟非呈上來一份名單。上面羅列著一千多名遼東士兵的名字。書寫了三個簡牘才羅列完。

　在三日前那場校場發言之後，遼東王讓秦山查出軍中最為思鄉之人，而且劃出了人數，至少要有一千人。

　劉辟非低著頭看著這些名字，笑道:“秦山將軍的一幫親兵都在其中啊，這位莫不是你當初從遼水救出來的那位嗎?是那場遼水，將他的膽子嚇沒了嗎?”

　秦山泣道:“王上，這些人不過是思鄉情怯，他們中不乏作戰勇敢之人。這位被末將從遼水中救出的人，對遼東王亦是十分愛戴。如果遼東王要將他們處死，就讓末將也列入其中吧。”

　劉辟非淡淡道:“放心，這裡面自是有你的位置。”

　秦山聽了愕然，隨即苦笑道:“若如此，秦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劉辟非冷哼一聲:“死?那可是很難的事情。把名單上這些人給我全部叫到校場，就說遼東王要對他們委以大任。”

　這時，卑衍勃兒走了進來，劉辟非對卑衍勃兒道:“你配合秦山將軍完成此事。”

　卑衍勃兒帶領十名身手靈巧的勇士，跟隨秦山。

　秦山將睡夢中的遼東軍士們叫醒，與他們道:“遼東王要對你們委以大任。秘密行動，別驚擾了其他同伴。”

　看到這些士兵興高采烈小心翼翼的模樣，秦山心中一痛。這些被叫醒的士兵一路之上興奮道:“遼東王要派給我們什麽任務?”

　一千名遼東軍士兵興高采烈齊聚校場時，他們看到自己人中有用弩的，也有用矛的，有強壯的，又有瘦弱的，有勇敢的，也有擔心的。似乎這只是一次隨機的選取。

　沒過多長時間，他們發現，被叫到校場之上的，都是最想要回到家鄉的。他們曾經在那日遼東王的校場大會上，煽動大家的情緒，逼迫遼東王答應他們，帶他們回家。

　“我們便騙了！兄弟們！遼東王是想要除掉我們！他不想帶我們回家！”此話一出，士兵們都慌了，遼東王不是答應過他們嗎?

　聰明者很快想通了事情來龍去脈，知道遼東王不會放過他們，便邁開兩腿逃跑。

　卑衍勇士從四周的黑幕中出現，他們亮起火把，將這片校場照的通亮，東西南北，校場的四個方面，各有一千人，將想要逃跑的遼東軍士包圍在了校場之內。

　這一千多名遼東軍士半夜被秦山叫醒，對秦山與遼東王十分信任，因此都沒有攜帶武器，而且人數處於絕對的劣勢，士氣更是低迷。

　火螢谷內的校場地處西北角落，遠離營帳區，遼東軍士也無法通過呼喊向同伴求援。他們乾脆自暴自棄，坐在冰涼的地面之上，等待著遼東王下令將他們處決。

　劉辟非終於出現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盔甲，獸皮鬥篷之外還披著一件鮮豔的紅色大氅，迎著冷風招展。

　“你們還想要回家嗎?”劉辟非走向高台冷聲問道。

　但這些被騙來的士兵，表現地像是任性的孩子一般，對於劉辟非的詢問不理不睬。他們愛戴的遼東王欺騙了他們。

　劉辟非道:“告訴大家一句實話，我也想回家。”

　遼東王既然也想要回家，為何還要將他們囚禁在校場之上。

　劉辟非拿下自己的頭盔，挑了一個倔強的遼東軍士兵叫上了高台。他還很年輕，嘴角之上還帶著淡淡的絨毛，眼神驚恐，像是受驚的麋鹿。

　劉辟非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尾生。”

　“你想家嗎?”

　“想。”

　“那你記得你們出發的時候答應過我什麽嗎?”

　“為王上拿下東胡地。”

　“現在回去，受了半年的苦，沒有半分功勞可言，你準備如何與家裡說?”

　尾生卻是兩眼含著淚，只是說道:“我想回家。”

　劉辟非拍了拍尾生的肩膀，讓他下去，面向遼東軍士們，問道:“你們呢?與尾生是一般的想法嗎?不在乎有沒有立功，不在乎半年時光的荒廢，隻想要回到家中，回到親人的懷抱中嗎?”

　其他士兵道:“是，我們只是想回家，並無背叛遼東王的意思。”

　劉辟非道:“可是你們已經做出了背叛之舉。你們擅自煽動軍中思鄉情緒，削弱我軍士氣，秦山將軍，按照軍法，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本人梟首，家人也將充當隸臣妾。”

　劉辟非讓火螢飛飛端上來三份竹簡。劉辟非拿起一份，揚在空中道:“我便是按照這個名單將你們索拿的。若是這份名單遞交到襄平，你們便再也沒有家了。”

　眾士兵一聽，頓時懷著憤怒衝撞四周包圍的卑衍勇士，都被推倒在了地上。

　火螢飛飛內心泛起陣陣涼意。一直以來，劉辟非對她，可以說是亦師亦友，可現在他卻像是一個玩弄人心的惡魔，對於叛變他的人，他會毫不吝惜地毀掉他們的希望！

　遼東軍士們見無法阻止遼東王的所作所為，一個個都失去了精氣神，神情委頓，坐倒在地上。

　劉辟非忽然道:“你們身上的罪名是無法洗掉了，現在我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成與不成，你們的家人都可無恙，如果你們成功了，也可得到允許，回去與家人團聚。”

　這像是久居黑暗中的一縷光線，無疑是最為明亮的。遼東軍士見他們還可活， 當下急切問道:“遼東王要我們做什麽?”

　劉辟非道:“在北方，賀連部落拒絕了我們的好意，我需要一支孤軍，潛入賀連部。”

　劉辟非一直對賀連部拒絕盟約感到不滿，但一直對抗匈奴，讓他無法騰出手來解決賀連部的事情。

　如今，匈奴人既然解出了包圍，也該對一直毫無作為的賀連部展開一場突襲了。劉辟非從火螢飛飛等東胡人的口中，了解火螢谷北部的情況，便是為了思索計策，拿下賀連部。

　可拿下賀連部並不比抵抗匈奴大軍來得容易。但這卻是劉辟非唯一的勝算，他苦苦等待的戰機，便是這寒冷冬季的來臨。

　寒冷的季節讓匈奴人的大軍面臨補給不足的問題，匈奴人對火螢谷的圍困也可得到緩解。劉辟非便可騰出一支奇兵，對賀連部動手，只要得到賀連部的人口與糧食，遼東軍等於擁有了一個穩定的大後方，便可在爭奪東胡的戰爭中立於不敗之地。

　有時，戰爭比拚的便是耐心與那麽一絲絲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