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九千九百歲”,朱由檢瞬間汗流浹背,回頭一看,魏忠賢竟然不知何時,站到了禦書房內,內侍也沒給通報一聲,看來是他特意吩咐的,估計就是想聽聽朱由檢風塵仆仆,來到宮裡,是要說些什麽,幸好剛才那句“小心魏忠賢與閹黨”還沒說出口,否則,這麽多年的隱忍與韜光養晦,便是白費了。有念及此,他感激地看了剛才出言打斷他話頭的陸揚一眼。
“廠公啊”,略微收拾了一下情緒,朱由檢立刻臉上堆滿了笑容,彎腰作揖道。自從魏忠賢提督東廠以來,朱由檢便是這麽喚他,以示尊重。
“老奴,見過信王殿下”,魏忠賢虛拱一下雙手,“殿下,剛才要萬歲爺注意什麽呢?”
“哦,剛才啊,小王是想請皇兄注意身體”,朱由檢賠笑道,“孫閣老,是皇兄的啟蒙恩師,他此番歸鄉,小王想著皇兄肯定對孫先生很是不舍,便想著,來宮裡看看皇兄”。
“原來如此”,魏忠賢不置可否的笑笑,“殿下,對萬歲爺有心了”。
朱由檢諾諾稱是,侍立一旁。
“行了,你見也見過了,沒什麽事,便回去吧”,天啟道。顯然,對於朱由檢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天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情感。
“是,皇兄,那臣弟告退”,朱由檢道。然後,他看著魏忠賢,賠笑道,“廠公,那小王,先行退下了”。
“嗯”,魏忠賢微微頷首,然後,看著陸揚,“小陸大人,可否請你也暫且退下,咱家,有幾句話,想跟萬歲爺說說”。
陸揚看了天啟一眼,見他點了點頭,便道:“是,‘九千九百歲’,那微臣告退”,然後,陸揚便緊跟著朱由檢,退了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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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殿外,朱由檢的面容,在寒風中,瞬間凝固,那滿臉的笑容,也變成了黯淡的神情,費勁千辛萬苦,以為躲過了魏忠賢的耳目,來向皇帝死諫。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終究還是沒那個勇氣,沒有豁出去在禦前痛斥魏忠賢閹黨的惡行,更沒想到的是,自己還差點便暴露在魏忠賢眼前了。
“殿下”,一個聲音,打斷了朱由檢的思緒。
“你是?”信王朱由檢打量著眼前這個眉清目秀、飄逸爽朗的男子,開口問道。
“在下……上書房行走陸揚”,陸揚微微笑道,想給眼前這位未來老板,留下一個較好的第一印象。
“剛才謝謝你了”,朱由檢淡淡道,“不過,不要縱著陛下玩物喪志,否則,你與那些閹黨,又有何區別?”說完,朱由檢神情蕭索而去。
看著那個落寞、蒼涼的背影,陸揚很難想象對方是一個年齡與自己差相仿佛的少年郎,可見對方背負了多麽深重的心理負擔。陸揚暗暗分析道:看樣子,朱由檢是一個能隱忍,但是又很急躁的性子。同時,他應該是一個比較……刻板,乃至於刻薄的人。
想想看,自己一個無權無勢的禦前閑人,能在閹黨肆虐的風暴眼中,存活下來,已屬不易,朱由檢卻完全不能體諒其中的苦衷、困境,還出言嘲諷自己這個剛剛出手救了他一命的人。這種人,或許具有正義感,但是,對於別人缺乏最為基本的一種“同情的理解”,想來是一個不容易打交道的人。不過,不管怎樣,至少朱由檢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君主,這就值得自己去效忠了,畢竟,也沒得選了。朱由檢對自己暫時印象不佳,也沒有關系,還有兩年時間呢,慢慢來吧。收拾收拾情緒,
陸揚也離宮而去。 ~~~
陸揚回到客棧,在院子裡,便碰到了李玥。說起來,最近這段日子,忙這忙那,陸揚已經忙得快吐血了,自從來到京師,跟李玥便交流甚少了,想起來,陸揚覺得挺虧欠她的。
無奈,自己確實事情太多,特別是那天啟皇帝,似乎精力過剩,一天到晚,將自己拘在宮中,做木匠活。對於別人而言,紫禁城,是一個高高在上、如在雲端的地方,對於自己而言,那就他娘的,是一個工地而已。
看著陸揚,李玥笑道:“大柱哥他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宅子,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去看看?”
“好啊”,陸揚報以微笑,“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兒個吧,正好皇帝那個包工頭,今天有事,我也可以休息一日,陪陪我的玥兒了”。
李玥俏臉微紅,點點頭,便拉著陸揚出門去了。當然,出門前,還是叫上了鮑大柱、瓦姆這兩個保鏢,現在得罪了閹黨,還是得小心為上。
北方的宅院,不像蘇州園林,沒有那麽多迂回、曲折的廊道, 也沒有那麽多趣味盎然的楊柳、綠荷、藤蘿,少了很多變化無常、出人意料、近乎自然的雅意。但是,北方的宅院,它勝在對稱、嚴整,而格局廣闊,所以,也自有其獨特的氣韻與魅力。
只見鮑大柱選的這個宅子,四四方方,是一個封閉的結構,以垂花門為界,分為內宅與外院,無論內宅,還是外院,又分為不同的小院落。
可以說,是院中有院,各院落,既是一個整體,同時,又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院落中,遍植銀杏、雪松、龍柏,還有一個葡萄架,也是生機勃勃。
陸揚、李玥一眼便看上了這個宅子,陸揚也是個急性子,於是乎,當場便將宅子拿下了,一萬兩銀子,便花了出去。
不過,對於陸揚這樣一個對天價房產司空見慣的現代人來說,花一萬兩銀子,放在後世,也就是五百萬元左右,在北京拿下一套九百多平方的兩進四合院,跟撿倒也沒啥區別了。
忙活了一天,宅子的事情,便算敲定了,至於後續的搬遷、修繕啥的,便交給顧夫人、李玥娘倆去打理了。陸揚這個命苦的,第二日,還是得趕巴巴地去上書房……行走呢。
又是一個大清早,陸揚便候在了禦書房外,同時,他心裡腹誹不已:皇帝老兄,你丫整天又不上朝,又不去后宮,啥事也不忙,天天起那麽早幹啥呢?再說了,沙發也弄出來了,還老叫我過來,幹啥?
“宣上書房行走陸揚”,內侍高喝道。
聽到宣喝聲,陸揚抬腳邁過朱紅的門檻,進殿去了。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