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馬打著旗幟,儀仗威武,兩旁甲士如林,車駕帶著風塵,一路徐徐前行。
在車駕的最中央,是一輛華麗高大的宮轎,遠遠看去,恍如一座佇立在車馬之中的房屋。
這輛宮轎頂蓋形似宮殿,四角飛簷雕鳳,一根紅線墜著玉晶風鈴,清風吹過,風鈴陣陣,舒緩心神。
宮轎四周環廊帷幔,各有一名宮女站在環廊四角,將帷幔放下,避免塵土進入宮轎之中。
下方是四個巨大的鐵輪,這樣一來,這輛宮轎就不用人抬,用八匹上好的戰馬就可以拉動。
宮轎內部空間極大,吃喝拉撒都可以完全在這裡面解決。
此時的宮轎內,五名身穿大紅色官服的老者坐在座椅上,目光恭敬的看著前方紗帳內曼妙身影。
只見那曼妙的身影慵懶的從繡榻上坐了起來,用甜糯而清淡的語氣說道:“到何處地界了?”
最前面的老者道:“回殿下,已經進入隨國境內的靈州郡崇文縣地界了。”
那曼妙人影‘嗯’了一聲,隨即緩緩道:“隨國馬上就不存在了。”
老者不再回答,他是很清楚眼前這位公主殿下的來歷。二十年前,琉璃國的一個毫無存在感的九公主突然之間成為了琉璃國皇位的繼承者,國人們不明白原因,但老者正是知情人之一。
原因就是那個九公主壞上了當時坐鎮琉璃國的武宗的孩子,這種事當然不能大聲宣揚,所以知情者也少之又少,是琉璃國的一樁懸案。
而眼前的這個公主殿下,就是當年那個九公主,如今貴為琉璃國女皇的獨女,性格頗類其母,所以被封為‘延成公主’。
現在隨國要被古彥華武宗的家族取代,琉璃國自然也要來道賀的。因為古彥華和延成公主神秘的父親,那位坐鎮琉璃國的武宗,都屬同門。
而武宗和女皇自然不可能親自過來,所以延成公主的身份是最適合的了。
“這一路上都不見人煙嗎?”延成公主問道。
一名官員答道:“前面路過了一個縣城。”
“哦?”延成公主看著這名官員,等他下面的話。
“是空城。”這名官員面有不忍之色,“整個隨國都已經陷入了這種混亂,武修肆意殺戮百姓...”
“剛剛隨行的元乘武師說,再往前走,可能會有地區爆發瘟疫,建議我們車駕盡量繞開大城市路線。”老者緩緩說道。
元乘作為武師,這種事情自然也經歷過許多了,早有了豐富的經驗來下判斷。
延成公主面色有些凝重,她本人就有‘武師’的修為,自然不怕瘟疫,但這不代表隨行的人員不怕。
她細細思慮一番,道:“傳下去,仔細防備瘟疫,我們隨行人員中有沒有生病的?”
老者與其他官員對視一眼,隨後道:“有三名侍衛風寒發熱。”
延成公主眉頭微蹙,身子緩緩靠在了繡榻之上,“處理了吧。”
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波動。“記住,不要驚動其他人,免得擾亂人心。”
官員們低頭應了一聲,然後便告退走出了宮轎。
延成公主躺在軟塌上,聽著外邊陣陣清脆悅耳的風鈴聲閉目眼神。
在睡夢中,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延成公主被一陣晃動給驚醒,她睜開一雙美麗的鳳目,看著眼前搖動的幔帳。
她清晰的感覺到了宮轎並未行走,而是停了下來,並且前方隱隱還傳來一陣呵斥聲。
過了一會兒,宮轎又開始行走了起來,前方的呵斥聲也消失了。
延成公主又閉上了眼睛,可是沒過多久,宮轎又停了下來,前方又響起一陣厲聲的呵斥。
延成公主眉頭微蹙,但她並不想去理會這些小事。
於是宮轎就這樣停停走走,令人極其煩躁。
延成公主終於坐了起來,朝外面道:“為何停停走走?”
外面的人一陣慌亂,知道延成公主生氣了,一名侍婢弓著身子疾步走了進來,輕聲道:“回稟公主,車隊前方道路中央發生了一件怪事。”
延成公主眉頭一挑,看著侍婢問道:“什麽怪事?”
侍婢道:“是一個道人,那道人鶴帶雲袍,頭束紫冠,一雙星目燦若青霞。俊朗偉貌,姿容奇秀。”
延成公主臉色一沉,“我是問你什麽怪事,不是讓你誇別的男人長得好看!”
侍婢嚇得跪在地上,面容蒼白中透著一絲紅潤,“公主贖罪,那道人確實長得好看,只是他的坐騎太過怪異。”
延成公主道:“是什麽樣的坐騎?”延成公主語氣中不以為意,她什麽樣的坐騎沒見過?就算是翼馬,也只是她見過的數種坐騎中最中等的一種。
侍婢答道:“是一頭肥碩健壯的黃牛。”
“....”延成公主默然無語,這個坐騎,她著實沒見過。
同時,延成公主也明白了為什麽車隊會走走停停了,一個人騎著黃牛走在路中間,那能有多快的速度?
延成公主不耐煩道:“何不將其趕出大路?”
侍婢道:“殿下曾吩咐過,不許在隨國惹事動武,所以侍衛們只是呵斥。”
延成公主道:“道士不在此列,速去將其驅逐。”
侍婢應道:“是。”
太衍手執拂塵,搭在臂彎之中,雙目微閉,盤坐於黃牛那寬大厚實的背上。
身後是雄壯威武的車隊,還有那些侍衛的呵斥聲和叫罵聲。
不多時,一個婢女走到宮轎前,對著侍衛們宣布了延成公主的命令,侍衛們臉色一喜,隨即紛紛提刀策馬,圍住了太衍。
太衍假意面露惶恐,看著眾多凶神惡煞的侍衛們,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侍衛們冷冷的看著太衍,“趕緊滾出官道讓路,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太衍聞言,面露不滿,“憑什麽要貧道滾出官道,這路又不是你們家的。”
侍衛長拔出長刀,一刀就朝太衍劈了過去,卻在太衍額頭一寸高的位置停了下來。
這一刀把太衍嚇得眼睛發直,冷汗都流了下來。
“哈哈哈。”侍衛長看著太衍的樣子大笑起來,周圍的侍衛們也都發出了愉悅的笑聲。
“快滾!”侍衛長怒喝一聲。
“我...我...滾就滾,哼!”太衍一臉畏懼的看著侍衛長,然後調轉扭頭,下了官道,在官道邊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行走起來。
太衍似乎有些氣不過,在山路上還朝侍衛們賭氣似得喊道:“就算我下了官道,也不見得你們就能走的安穩!”
說完就一拍牛背,黃牛邁開步子一陣小跑進了山林中。
車駕又開始徐徐前行起來,延成公主很滿意此時的安靜與悠然。
就這樣,車駕走啊走,延成公主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前方‘轟隆’一聲巨響,大地頃刻間震顫不已。
延成公主直接被震醒,她雙目圓睜,身上的威嚴一下子就散發了出來。
“又是什麽事!”延成公主喝道。
先前那婢女急匆匆跑了進來,道:“公主殿下,大事不好,前方山體崩塌,一方巨石落在官道中央,足有數千斤重,元乘武師和鴻臚寺的大人們正在想辦法。”
延成公主一拍額頭,內心頗為煩躁,“叫他們務必在半個時辰內解決此事。”
元乘武師帶著一眾武士和侍衛,喊著震天響的號子,將那方堵在路中間的數千斤巨石硬生生的給推到了路邊。
武師本就有近千斤的力氣,再加上武士和侍衛們的力氣,要挪動這幾千斤巨石還是沒問題的。
車駕就又這樣向前開進了,這一路上侍衛們提前探路觀察,再也沒發現任何的隱患。
就這樣,車駕又行了十多裡地,卻不曾想,隊伍突然又停了下來。
正在宮轎中看書的延成公主站了起來,忍著心中怒氣,親自走出了宮轎。
她想看看這次又是什麽問題。
可是她剛走出宮轎,來到環廊之上,迎面就撲來一股冰涼濕潤的冷風。
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水流聲,她凝目看去,只見前方官道之上,一條寬闊巨大的洪流從高山之上轟然落下,不斷衝擊著官道。
延成公主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再也忍耐不住,對著身邊呆愣住的人吼道:“不要告訴我隨國人修路專往這種破地方修!!!”
元乘武師走了過來,對著延成公主淡淡說道:“很明顯,這是山洪。”
延成公主把手裡的書猛擲到地上,冷冷的看著元乘武師:“這是秋天,你告訴我,秋天哪裡來的山洪?”
元乘武師無動於衷,對著延成公主道:“現在只能放棄車駕,繞路過去了。”
“不可能!”延成公主冰冷的回道。
她現在內心也在後悔這次出行乘坐宮轎這種大型的車駕了,簡直太不方便了。
但是想讓她放棄宮轎,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就在延成公主等人看著眼前突兀橫亙的洪水無奈時,一旁突然響起一個戲謔的聲音。
“哎呀,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水,這可怎麽過去呀。”
延成公主轉眼看去,只見在官道邊緣,一個鶴帶雲袍,姿容俊秀,身形偉岸的道人,盤坐在一頭黃牛的背上,正看著眼前的大水發著感歎。
可是延成公主在他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懊惱,只看到了一張滿是幸災樂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