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使節空來一場,古彥華身死,古容全族被捕,現在只等楊皇發落。
但各國使團不可能就這麽容易回去,最後他們在一起商議之後,便一起覲見了楊皇。
楊皇也不計前嫌,和各國使團都見了面。
雖然古彥華已死,但六合派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大家未免尷尬見個面,但並未多說什麽,連恢復列國關系的事情都沒有提。
盡管隨國現在有個太平教撐腰,但誰也不相信一個太平教能對抗整個六合派。
楊皇給了他們回國放行的令函,現在隨國的軍隊已經基本崩潰,但有人數不斷增長的太平教眾來協助鎮守各地,他們若是沒有楊皇或者太衍的準許,是根本不可能離開隨國的。
十天后,送走各國使節的楊皇獨自一人來到了三清觀。
在三清觀外,董謁和張世清一身青玉道袍,看上去已經靜候良久。
楊皇看著二人,目光中透出一絲笑意,他走上前去,和他們站在一起。
不多時,三清觀的小木屋內,楊幼真一身整齊的兩儀道袍,仙步款款的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之上對著三人打了一個稽首。
“陛下、二位方伯,祖師傳諸位入見。”楊幼真說道。
“是。”三人同時應了一聲,然後依次進入屋內。
楊祐在進屋之前,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楊幼真,楊幼真淡泊平緩地說道:“祖師面前,不可左顧右盼。”
楊祐回過身去,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然後正視前方,一臉肅穆。
進入屋內,楊祐一眼就看到了盤坐在木床之上的太衍。奇怪的是,在外面看著小屋十分低矮狹小,可是進來之後,卻發現所有人都有立足之地,而且綽綽有余毫不擁擠。
“休看屋外低矮,內中自有乾坤。”太衍好似看穿了楊祐的心思,笑著說道。
楊祐心悅誠服,抱拳拜道:“教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太衍看著他,收斂笑容,道:“你們說來說去,也都是這八個字。”
太衍滿臉肅然,“可你真知貧道法力嗎?”
楊祐一怔,隨後整個木屋清色華雲之光一閃,太衍和楊祐立時消失不見了。
“教祖....父....”楊幼真正要喊叫,卻被張世清給攔了下來。
董謁看著她笑道:“你父皇他不會有事的。”
楊幼真看了兩人一眼,然後低著頭站在原地,臉上泛起一絲擔憂。
廣袤無垠的星河,就如同太陽照射下泛起粼光點點的水面。萬千的星辰排列在無盡的虛空之中,在閃爍明滅之間歷經著時光流轉。
太衍立於星空寰宇之上,就如踩著一面明鏡。身後楊祐則腳踩一方玉鬥,神情虛浮而茫然的看著周圍。
“太衍教祖...這裡是....”楊祐看著太衍的背影,有些疑惑的問道。
太衍轉過身來,拂塵一指腳下,“你看下方是何處。”
楊祐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腳下是一方巨大的朦朧世界,這個世界雲遮霧繞,靈光異彩,山川縱橫,江海相連。
天地間勢運脈絡若隱若現,時而清氣升騰,時而濁氣混凝。更有沉降起陸,陷海凸山。
楊祐看得目瞪口呆,耳邊只聽太衍說道:“人有生老病死。天有四季交替。人有悲歡離合,天有雨雪風霜。人道法天,天道應人。”
太衍說完,伸手一點,只見下方那個朦朧世界迅速放大。
雲天萬裡,浩瀚無邊。
接著山脈連枝,江河萬千。
四面山勢茫茫,霞光凝碧。八方靈氣騰騰,修士如雲。
在茫茫山脈之中,萬千宮閣環抱之內,一座大殿清晰的映入楊祐眼簾。
大殿內鑲金掛玉,聚氣成龍。
一人坐於殿上,力壓橫空。他不發一言,卻威嚴盡顯。
殿下衣冠滿座,個個凝息肅穆,氣如神鍾。
楊祐不僅一個個看清了他們的面容,甚至還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那坐於殿上的人,看著殿下中央跪著的一老一少道:“如你等所言,太平教已佔了隨國。”
周至宏叩首拜道:“回宗主,正是。”
越覃峰問道:“你師古彥華何在?”
周至宏快速回道:“回宗主,師尊他主持大陣,先送我父子回宗門,然後弟子便不知曉了。”
越覃峰微微頷首,然後神目如電,掃過四方。
良久之後,越覃峰才慨然道:“古彥華已殞身於隨國。”
“什麽?”周至宏聞言,渾身巨震,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
至於周元義,此刻更是趴伏在地,頭都不敢抬起來。
周圍的六合派長老們神情肅穆,目光看著越覃峰,等待著他的決斷。
大殿收束,雲渡長空,眨眼間整個世界又在楊祐的眼中開始縮小,迷蒙起來。
楊祐看著腳下重新恢復一片朦朧的世界,抬起頭來,看著太衍道:“教祖,方才那是...”
“那是六合派宗門所在,你方才所見,正是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太衍緩緩說道。
楊祐臉色明暗不定,那周至宏逃回宗內,定會搬來援兵。到時六合派大舉來攻,隨國化為不過轉瞬之事。
他內心慌亂不安,恐懼非常,他本就失而復得,若再得而複失,他真不知該如何面對。
就在此時,下方那朦朧世界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楊祐心神不定之中朝那世界之中看去,他的目光伴隨著整個世界的不斷擴展,再次停留在了六合派的上空。
看著綿延山川萬裡、瓊樓殿閣遍布、修士武者如雲的六合派,楊祐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著。
那種涵州蓋陸,聚氣凌天的氣勢,遠遠不是楊祐能夠想象和直視的。若把他以前的皇宮放在這裡,恐怕也只能做一個低階弟子居住的別苑罷了。
“你看好了。”一個聲音在楊祐的耳邊響起,楊祐這才恍然驚覺自己身在何處。
“教祖?”楊祐只看到太衍伸出一指,朝著下方六合派的一條巨大山脈輕輕一抹...
讓楊祐無比驚駭的一幕出現了,在太衍那一指之下,那一座南北相接數百裡的山脈頃刻間被抹去了。整條山脈在眨眼間就化作一條長約六七百裡,寬有五六十丈的平整地面。
沒有震耳欲聾的聲音,更沒有遮天蓋地的煙塵,一切都那樣的悄無聲息。
那被太衍一指抹出的平整地面,看上去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和諧,仿佛天生就應該是這樣。
楊祐甚至以為是自己的眼花了,他狠狠揉了揉眼睛,然後再朝下方看去。
一切都是真實的,他並沒有眼花。
六合派各處紛紛騰起無數道人影,然後靈光四射,威壓四溢。
那些人影瞬間出現在這塊平地的上空,默默的看著這塊地界出神。
不多時,越覃峰帶著六合派一眾長老趕到了這裡,眾人匆忙見禮,越覃峰朝他們點頭示意。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做出任何反應。
這裡每個人都有著武宗後期的修為,可是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卻一點預兆都沒有。
這是很詭異的事情,在場幾十名武宗,神情都無比的凝重。六合派可是有著武帝後期布下的防禦陣法,可是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整條山脈被抹平,防禦陣法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由得不讓人感到詭異和驚恐。
越覃峰沉默良久,然後問道:“損傷如何?”
“這裡是人境山脈,居住有入門弟子十一萬五千人,精英弟子七萬九千人,有武宗執事六人...”一名長老說著說著,他忽然愣住了。
於此同時,所有的人也都愣住了。
隨著剛剛那名長老的匯報,他們突然發現,自己的內心為何會如此的平靜。有宗門將近二十萬弟子,六名武宗居住的山脈被抹平,他們內心居然會如此平淡,除了疑懼和驚亂,竟然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可是現在他們明白了,他們明白了問題在哪裡了。
這是因為,他們的內心,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覺得這整座山脈原本就應該是這樣,那隨同山脈被一同抹去的十幾萬人,原本就應該是不存在的。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越多,他們痕跡就消失的越深。
好似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任何過去、沒有任何未來...
在場所有六合派長老額頭都冒起一絲冷氣,他們意識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事情。
那就是,這個未知的敵人,隨時可以將他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不存在於過去,不存在於現在,更不存在於未來。
這是無比可怕的一件事,可怕到他們即使他們縱橫恆州世界幾百年,卻仍舊感到了巨大的恐懼和危險。
這,難道就是宗主所說的大劫麽?
眾人看向他們的宗主, 身為武帝的越覃峰。
此刻,他身姿挺拔,氣神意鴻,孑立於空中,雙目舉頭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先回高天殿去。”越覃峰收回目光,看著眾人淡淡的說道。
就在越覃峰轉身欲走之際,身後突然有人喊道:“宗主,快看。”
越覃峰轉過身來,目光瞬間就落到了下方那巨大的平地之上。
只見那塊寬闊宏大的平地地面上,突然出現了幾行文字:
“貧道生平素愛山川之靈秀,江河之瑰奇。故而常聽人言,六合派乃人間勝境,鍾靈毓秀,地勢雄盛,人傑地靈令我心向往之。旬月之後,時維三秋,貧道當結車遊肆,前往一覽貴地美景。行色匆忙,忘卻書筆。只能撫山為紙,摘星作筆,以代鴻雁之勞,望君周知,勿要驚詫。太平教教祖,太衍。”
“太平教!”眾人驚叫一聲,臉色變得極為驚駭和震怒。
“傳令,召宗內一應武宗修士,全部到高天殿議事。”越覃峰緩緩說道。
眾人看著越覃峰,見他雙目古井無波,面無不妥之色,眾人的慌亂之心頓時安定下來。
越覃峰確實比方才要淡然許多,既然對方表明來意,而且願意約期來見,那自然比躲在暗處,在你毫無意識到的情況下偷襲你要好。況且這種把人抹除會一切存在痕跡都消失的力量太過詭異,誰都不願意天天有這麽一個敵人在你背後盯著你。
越覃峰內心輕歎一聲,暗暗道:“氣法一脈何時又出了這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