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世界上沒有最窮……隻有更窮。
端著一碗棒碴子粥,看著面前那兩小碟鹹菜和兩隻棒子面窩頭,舉著一雙筷子的胡悅實在是有些無從下手。
作為一個地道的吃貨,尤其是喪心病狂到千裡迢迢到新東方去學習廚藝的吃貨,眼前的這些食物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侮辱!
意興闌珊的將棒碴子粥撂在飯桌上,沒有半點食欲的胡悅一聲長歎,再一次有了輕生的念頭。
也許自己人品爆發,再掛一次東南枝,說不定還能回去繼續做自己的吃貨。
“侯爺,您怎麽不吃呢?”
說話的是胡四,這家夥身為仆人是沒資格上桌的,這時候就蹲在門檻上吃飯。
掃了胡四一眼,胡悅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畢竟這家夥更慘,除了那一大海碗棒碴子粥,竟然隻有一隻窩頭,連鹹菜都沒有。想必自己能有鹹菜吃,他是羨慕的。
“沒胃口。”胡悅擺了擺手,“鹹菜賞你了,窩頭你也吃了吧。”
“謝侯爺賞!”胡四很實在,也沒有在意自家侯爺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興高采烈的走上前來,把兩小碟鹹菜和胡悅那一碗棒碴子粥直接倒進了自己的大海碗,順手抓起那兩隻窩頭又蹲回了門檻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侯爺,後天英國公府老夫人做壽,咱們府上要備哪些禮品送去?”吃了一半,忽然之間記起這件大事的胡四急忙咽下嘴裡的窩頭,向胡悅請示道。
英國公?
這個胡悅倒是知曉,應該是靖難第一功臣張輔的封號,這可是永樂朝的紅人啊。
他爹張玉和自己那個死了四十八年的爹胡大海一樣,還沒等朱棣打過黃河就掛了,都沒能見到革命勝利的曙光。
這位過壽的英國公府老夫人,想必就是張玉的妻子了。
這樣的人巴結一下倒也不為過,隻是……
“咱家還有銀子送禮嗎?”胡悅有些為難道,家裡僅有的一點細糧都被劉王氏換成了棒碴子,人家過壽送一麻袋棒碴子明顯是不合適的。
“銀子倒是沒有,不過當年太祖爺賞賜的東西,有一副宋代名家馬欽山的《華燈侍宴圖》還在,當作壽禮倒也合適。”
胡悅聞言眼前不禁一亮,“噢,太祖禦賜之物?在哪裡放著,還有多少?”
禦賜這兩個字可不簡單,既然是皇帝送的東西,絕對是寶物無疑。價值連城不敢說,但肯定值老多銀子了。
一時間,胡悅一顆小心髒怦怦亂跳,仿佛看到一大堆白花花的銀子在向他招手。
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對於胡悅的失憶,不到半天的功夫胡四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廢話,直接解釋道:“侯爺,自打您及冠之後,和城裡的勳貴多有走動,太祖爺賞賜的東西幾乎都拿去送禮了,好像就剩這一副畫了。”
聽胡四這麽一說,胡悅不禁呆立當場。敗家啊,這麽珍貴的禦賜之物,怎麽能隨隨便便拿去送禮呢?
痛心疾首好一陣子,胡悅才緩過勁兒來,深吸一口氣有些期待的問道:“那他們給咱們回了什麽禮,應該差不了太多吧?”
“這個……”胡四猶豫起來,有些為難道:“回侯爺的話,隻出不進,沒人給咱們侯府回過禮。”
胡悅隻覺得喉頭一甜,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這幫天殺的勳貴,說好的禮尚往來呢?麻痹,簡直就是貴族圈的恥辱,碧蓮都不要了!
“那幅畫在哪裡,
快帶我去看看!”按下心中悲痛,胡悅急不可耐地說著。這可是最後的寶物了,自己一定要看管嚴實了,決不能出任何差錯。 “就在您的書房。”看出了胡悅的著急,胡四不敢怠慢,起身端著碗就往門外走去,胡悅也匆匆跟上。
有些簡陋的書房裡,《華燈侍宴圖》安安靜靜的懸掛在牆壁上,胡悅湊到畫前仔細端詳了半天,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這無關緊要,隻要是太祖禦賜的寶物就行了。
“這名家畫作,想必能值不少銀子吧?”胡悅摸著下巴,回頭對胡四問道。
“侯爺,這可是禦賜之物,送給國公府的老夫人做壽沒問題。若是拿去換銀子,那可是大不敬之罪!”胡四聽出了胡悅的心思,急忙規勸道。
“不能賣?”胡悅蹙眉,他確實是動了賣這幅畫的心思,畢竟眼下的日子太過慘淡,很有必要改善一下的。
而且胡悅剛才琢磨了一堆發財大計,憑借著超出這個時代近六百年的知識儲備,胡悅自信賺一些錢還是不成問題的。
不敢說富可敵國,但換一套大宅院,再豢養一兩百個丫鬟小廝,想必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一切都是需要本錢來運作的,眼下整個侯爺府一窮二白,想要搞一些啟動資金,眼前這幅畫無疑是非常合適的。
“這幅畫不能送禮,必須拿來換銀子。”好一陣琢磨,胡悅終於下定了決心。
為了美好的生活,自己隻能鋌而走險了。否則讓自己這個穿越者天天喝棒碴子粥,那就太失敗了。
“侯爺,真的不能賣啊。”胡四急道。“這事若是被督察院或是錦衣衛知曉了參您一本,朝廷可是要治罪的!”
“誰說要賣了?當鋪不是可以抵押嗎,咱們去當鋪抵押,等有了銀子再贖回來就是了。”眨巴眼的功夫,胡悅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個讚。
胡四一怔,而後連連搖頭,“怕是不行,這禦賜之物當鋪也不敢收的。再說了,拿去典當,那也是大不敬啊!”
胡悅沒好氣的白了胡四一眼,就這點膽量和腦子,也就是個吃鹹菜啃窩頭的命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這畫是禦賜的?再說了,就咱們家這個樣子,你覺得督察院和錦衣衛會閑著沒事來盯梢嗎?”
“這個……”胡四撓著頭髮, 一時間倒也覺得胡悅說的有道理。
“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趕緊吃飯去。等會兒把畫收起來,咱們上街一趟。”胡悅擺了擺手,心情總算是徹底舒暢了。
人生能有幾回搏,這一次,自己就要博一個潑天富貴出來!
不再理會胡四,胡悅雙手一抄開始打量起了書房的陳設。
雖然簡陋了一點點,但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書房,胡悅心情還是不錯的。
剛看了幾眼,胡悅就發現這書房裡竟然還有一張貢桌,兩側擺著燭台,正中還放著一個小香爐,而香爐後面則是用一塊紅布遮掩的方形物件……呃,胡大海的骨灰盒嗎?
“那是什麽?”胡悅指著紅布問道。
正喝著棒碴子粥的胡四抬頭一瞧,倒也沒有在意,“哦,那就是太祖爺欽賜的丹書鐵卷,有了它,您的爵位才能世襲。”
胡悅心中一動,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將紅布掀開,丹書鐵卷便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塊方方正正的鍍金鐵片,長約半尺,寬有三寸,一眼看上去倒也沒什麽奇特的地方。上面還寫著四個大字,只可惜是篆書,胡悅並不認識。
輕輕的將這件寶物拿起,胡悅端詳一陣,小聲道:“胡四,這東西要是拿到當鋪,你說他們會收嗎?”
啪的一聲脆響,卻是胡四手裡的大海碗掉在了地上。
胡悅回頭一看,只見胡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臉驚恐道:“侯爺萬萬不可啊,您要是拿去當了,咱們闔府上下都要跟著掉腦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