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剛蒙蒙亮,四五點鍾的時候吳削就醒了。
窗戶外邊是烏黑色的雲霧,籠罩住了窗戶露出來的那一小片天空。
隱隱有斑點積聚,好像是在醞釀一場傾盆大雨。
都說下雨天睡覺好,雨聲會把周遭嘈雜的聲音吸收進去,使身體周圍變得很安靜,讓人安神。
也的確如此,吳削輕輕掀起繡著青色蓮華的被子,穿上灰黑色的布鞋。
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去,小心打開窗戶,從油綠的紗窗把頭探了出去。
“噠,噠,噠……”
外邊淅淅瀝瀝的雨幕,好像一頂帶紗的遮面帽子,把吳削眼前的景象變成一片灰白。
也好像一層蝸牛的粘膜,堵住了吳削的耳朵,裡面隻有雨水反覆拍擊地面的響聲。
外邊的確是在下雨,但雨勢不大,如果不是吳削把頭探到屋外。
都聽不到雨落到地面的聲音,雨絲也極其稀微,跟銀針粗細差不多。
大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一片樓台煙雨中”的意境。
“吱~”
輕輕把窗戶關上,吳削看了看還在被窩裡香睡的李星溪。
外邊淅淅瀝瀝的雨景在加上屋裡李星溪的嬌柔睡姿。
好似一副夏日雨眠侍女圖,一片幽深的景色。
“這李紫浦……會同意這門親事嗎?”
吳削坐在屋子裡的一張椅子上嘀咕道,手不停拍打著自己的小腿,發出啪啪聲。
李子浦是當今冀州魏朝的吏部尚書,掌管官員調動任值。
怎麽想吳削都覺得,這個老家夥肯定會在意自己的出身。
“此次如果要迎娶李星溪,首先要過了李紫浦那一關”
“怎麽才會達到我的目的呢?”
吳削心裡盤算道,這時李星溪已經被剛才吳削弄得動靜吵醒了。
她一向睡得輕,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也會睡醒。
吳削剛才一直在低頭沉思,沒有發現,李星溪不知不覺間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兩雙潔白如青蔥的纖纖玉手,搭在了吳削的肩膀上。
“夫君可是在為迎娶之事費心?”
“嗯?”
吳削回頭一看,隻穿著一個青綠色抱腹的李星溪笑眼低眉,溫柔的看著自己。
一邊看著,粉紅酥手還給吳削揉起肩來。
別看李星溪這身子挺嬌弱,弱不禁風的模樣。
可這按摩的手藝,可真不是蓋的。
一頓操作下來,按摩的吳削是神清氣爽。
之前沉鬱的心情也是如撥雲見日般煙消雲散。
“你父親乃當朝正三品官員,要是以我這布衣來提親,恐怕不會同意的吧……”
吳削淡淡說道,面無表情。
“妾身有一個辦法,但就是不知夫君願不願意?”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
“夫君孤苦伶仃,煢煢孑立,從小就沒有家人,進到我家來,又有何不可,別人的嘴皮子愛怎麽說怎麽說,在家裡夫君最大,我言聽計從,這麽也沒什麽不好的吧~”
李星溪俏手捏著吳削的肩頭,披散著烏黑秀發的腦袋湊近吳削耳邊,慢慢說道。
吳削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來自己這次虎口救美,還有夜深來訪,都是最正確的決斷。
入贅這種事,對於古代人說,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事實上,即使在現代,吃軟飯,妻管嚴也不是大多男人想有的。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
例如吳削。 對於他來說,這次的入贅就是一個跳板,何況自己現在是最低的階級。
要是想一展宏圖,吳削必須要這麽做。
眼神突然布滿陰翳的吳削,輕輕點了點頭。
剛才一直拍著大腿的手,也是猛然使力,成鷹爪狀狠狠抓了下自己的大腿。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日登台,一雪前恥何難!”
吳削可能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的眼睛突然微眯起來,回頭斜看了李星溪一眼。
曹操董卓之輩,鷹視狼顧之徒!
――
次日下午,拿著虎皮虎骨賣的錢的吳削,置購了一身體面的衣服。
提著薄禮就往李府走去,今日之事,必須成功!
吳削心裡暗自念叨一聲,向一個李府守門的下人走過去。
“這位兄弟,請通告一聲,說吳削應三小姐之約,前來提親~”
“什麽人?”
“三小姐提親?我們府上三小姐乃是永州城有名的才女,你家出何門?”
守門的下人上下打量了吳削一遍,看吳削一身行頭,不怎麽華麗,看上去竟然還有點寒酸。
心想不會是哪個窮書生來找小姐麻煩,於是想要給搪塞走。
“你去通告一聲就好了,其他的事不用多言”
吳削心道,這一個看門下人,就已經這麽難纏,處處找自己麻煩了。
等到了裡邊,跟李紫浦言談,不還得麻煩死自己,也不知道李星溪那邊準備的如何。
“你的樣子,倒是像小姐那些死纏爛打,討人厭煩的追求者,我勸告你一句,還是速速離開為好,否則一會就不是和顏悅色的跟你說話了”
“你!……總之你通告一聲可好”
吳削這暴脾氣,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嘴巴子。
“讓吳公子進來”
突然從裡面傳來李星溪的聲音。
看來也是早有準備,早就想到吳削會被拒之門外。
這時也是剛巧來救急。
“哈哈!你家小姐都吩咐了,我就進去了啊……”
吳削仰頭大笑,揮一揮衣袍,從容進門。
“呸!!囂張死你,看一會你被人給抬出來!”
守門下人惡狠狠的說了一聲,往地上吐了口痰。
這就是吳削想要迫切改變自己處境的原因,和這些市井小儈鬥,到最後也不會得到些什麽。
逞口舌之力,在嚴重些,那就多點火氣,打架鬥毆。
這玩意和沙場一比,好比小孩子的過家家和朝堂上的明爭暗鬥, 孰輕孰重一眼便知。
“父親!人來了!”
李星溪朝前廳喊道,又朝吳削使了使眼神。
兩人並行走入前廳。
李子浦正在端著茶盞,輕輕吹拂著茶杯裡滾燙的茶水,吹起一陣陣一層接一層的波紋。
“噠!”
看到吳削進來,茶盞按到了桌子上。
“吳削?”
“正是小子!”
“你無父無母,從小一個人,學問都是隨山裡高人學的?”
“既然星溪都跟您說過了,那我也不用再多言語這些了”
“你一介布衣,下人之徒,聽說你還是張府的長工下人,這身份,憑什麽娶我家女兒”
“……”
吳削低頭不語,好像是被李紫浦的反問嚇的說不出話來。
“我三個女兒,最疼的就是最小的這一個,最出眾的也是這麽一個,偌大的永州城誰不知我李家有個才女”
“家主,不要刁難年輕人嘛~”
李星溪的母親在李紫浦一旁柔聲道。
她來這裡也是想看看,自己那眼高於頂的女兒,看上的是什麽高雅風趣,滿腹經綸的儒士。
不過好像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反而還有些上不了台面,被李紫浦一刁難,嚇得說不出話來。
但畢竟是自己女兒看上的,她也不想讓吳削被李紫浦過於刁難。
到時候下不了台,吳削面子上過不去。
何況之前已經說好,吳削入贅他們李家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