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蓮珠眼睛跟死魚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吳削。

　　吳削突然這麽一問，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

　　蓮珠有些手足無措，小手慢慢背了過去，攥了攥拳頭，手心裡好像還有汗，黏乎乎的，攥了又張開如此反覆。

　　披散著發的頭也低了下去，待了一會，抬頭看向吳削，又看了看李星溪。

　　“小姐，姑爺，我看今天府上沒什麽人，也沒有什麽活乾，所以就自己擅自回家了，我……”

　　“蓮珠?家裡來客了?也不知道點下燈～”

　　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發出聲音，看來好像是被吳削他們的言語吵醒啦。

　　“娘～”

　　李星溪走到床前，又身子伏了下去，要聽床上女人的吩咐。

　　“我沒事，快點點燈吧，有人來了，就點下燈，屋子裡暗，不要心疼錢”

　　中年女人聲音微弱，應該是生了病，吳削看了眼蹲下藥爐前煮藥的男人，又看了眼趴在床前的蓮珠，得出這個結論。

　　“……”

　　蠟燭終於被點亮了，雖然只有一根，但屋子狹小，散出的光沒什麽其他地方去，吳削也清楚的看清了蓮珠半邊的臉。

　　上面還有留下的淚痕，哭聲是蓮珠發出的。

　　於是這個問題，吳削不再過問，看來是蓮珠他娘的病有些重，可能是沒錢，或者是沒藥，身體不能得到好轉。

　　“蓮珠，你娘的病好些了嗎?”

　　吳削走進了躺在床上的女人面前，靠著屋子裡微弱的燭光，隱隱看見躺在床上的婦人面容。

　　單從底子來看，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漂亮姑娘。

　　只是人到中年，平時沒有保養，再加上村婦辛勤勞苦，年輕時照顧孩子做女工活，還要操持家務，容貌的老化速度比都城裡那些貴婦要快的多。

　　雖然只有四五十歲，但看上去像是五六十歲的人了。

　　也的確如此，婦人現在的臉上，盡是溝溝壑壑的皺紋，可能是太長時間不洗臉了，感覺臉上蒙著一層塵土。

　　“蓮珠他娘，不用客氣，我是蓮珠服侍的小姐，這是我夫君，來你家就是看看你的病，之前蓮珠沒跟我說你生病了，要是知道，我肯定早來看看了”李星溪走到床前和善的笑道。

　　“哦！……嗯！～”

　　婦人臉色一變，連忙使出身子歇息這麽長時間積攢的力氣，撐著上半身靠在了床後面的土牆上。

　　“原來是小姐！小姐我送蓮珠去您府上的時候，您還剛學會走……這麽一晃，好多年過去了”

　　婦人分明身子痛的不行，可還是強撐著露出笑容，怔怔的看著李星溪。

　　“她娘！喝藥了～”

　　之前坐在藥爐前的男人提高嗓子喊了一聲，直接把本來要問問病情的吳削打斷了。

　　吳削退到一旁，那就先喝藥唄，既然還在喝藥，那應該就不是病入膏肓的程度，還是有救的。

　　“娘～”

　　李星溪從男人那邊端來乘著滾燙藥湯的瓷碗，小步小步的走到婦人邊，又跪了下去。

　　“我喂你～”

　　“不用了，我一會再喝吧，這有你家小姐和姑爺呐”

　　婦人低聲說道，不過語氣很是堅定。

　　吳削不由想起了那天下午，蓮珠幫自己扎魚的事，母女都一樣的脾性。

　　“你先喝藥吧，身體最重要，看你沒有什麽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再晚就更不好走小路了”

　　吳削看了看李星溪，

李星溪從隨身攜帶的袋子裡拿出五六塊碎銀子，輕輕放到了床前的老舊的發黑的桌子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這留點錢就當做藥錢了，不要擔心錢的事，蓮珠既然從小服侍星溪，主仆感情還是很深的，你有病，不能不管，以後有什麽難處就讓蓮珠跟我們說”

　　吳削說完，和李星溪轉身準備離開，現在已經五六點鍾了，但天已經黑了，再晚點天再黑點，是真不好走路。

　　“咳！咳！”

　　婦人突然猛地咳嗽了幾聲，聲音很是沙啞，接著用那沙啞的聲音說道。

　　“別走我有點……事想求小姐！”

　　聽的李星溪身子一震，回頭看了一眼，又跟吳削走回床前。

　　“有什麽事需要求你說吧，我能幫一定幫”

　　李星溪看了眼蓮珠，平靜的說道。

　　蓮珠白蠟白蠟的臉有些發黑，有可能是屋裡燈線昏暗，看起來才這樣。

　　又抬頭看了眼吳削，低下頭去。

　　“我天生有病，沒得治，這些年花銀子買藥，吃了家裡大半的積蓄，最近也是造光了全，要……要不是蓮珠這次回來帶了錢，沒準我現在就死了”

　　婦人憋著一口氣，也是白蠟得了臉上一股微紅，費勁力氣才說完這麽一長段話。

　　李星溪這前平靜的臉色一變，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蓮珠，她沒有給過蓮珠錢啊。

　　那錢又是怎麽來的?

　　蓮珠又抬頭看了眼吳削，吳削正看著婦人。

　　李星溪一直疑惑的看著蓮珠，也是看見了這一幕。

　　“喝這藥也就是吊著一條賤命，我死就死了，可惜我沒見到我家女兒穿上婚紗，變漂亮的模樣，唉，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我就是想讓小姐和姑爺能看著點蓮珠，她是下人，可要是犯了病，還請給她……給她花錢治治！”

　　婦人說著，乾枯的臉上留下一滴眼淚，這些年來不知道流了多少淚了，早就難以落淚，可現在還是流淚了。

　　“好！”

　　吳削重重答道，他答應了，他想李星溪肯定也會答應。

　　“生男兒好啊～生男兒……”

　　婦人突然閉上了眼睛，之前撐著身子的手也是突然松下了，身子滑了下去。

　　“娘！”

　　“娘！”

　　“啊～啊～”

　　一股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小屋裡響起。

　　男人默默起身，打開屋門，默默走到了院子裡。

　　“姑爺！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蓮珠突然歇斯底裡的喊道，恨不得把嗓子喊沒了。

　　在她娘最後一點生還的希望破碎掉後，她心裡僅存的一道防線也崩塌了。

　　魚塘的毒，是她收了李家主母的錢下的，她沒臉再見李星溪，也沒臉再見吳削了。

　　只見蓮珠突然一個轉身，朝著土牆就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