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輕咳了一聲,朗聲道:“奴婢不知小姐是何人,奴婢隻是遵照我家小姐的吩咐辦事。我家小姐說,諸位小姐在大庭廣眾之下因為男子起了爭吵,實在有損大家閨秀的顏面,不但丟了貴府的臉,還丟了晉國閨女們的臉。小姐說送你們一些清水,好等你們冷靜一下,別再爭吵,以免失了儀態。若各位小姐冷靜了,請讓出道來,這路因為你們已經塞了快半個時辰了。”
在街道一旁看熱鬧的人群已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早在她們吵鬧的時候就已經失了儀態,又被這水淋了一回,哪還有什麽儀態可言。
紅衣女子聞言惱羞不已,兩步上前指著暖雪,憤怒道:“你家小姐是誰?竟敢如此仗勢欺人?”
明佑宇按住紅衣女子:“縣主,是我們有錯在先。”明佑宇向暖雪抱拳行禮,“這位姑娘,請向你家小姐道聲抱歉,明某這就離開此地,也會讓大家散去,不再淤塞街道。”
暖雪施禮離開,明佑宇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登上一輛馬車,馬車上掛著沈府的牌子。
原來是沈家的姑娘。
紅衣女子明顯也看著暖雪離去的方向,見到沈府的牌子,恨恨道:“不過是安遠侯府的小姐而已,竟敢如此仗勢欺人!”
馬車緩緩駛過,明佑宇透過車簾看見馬車裡一張明妍的小臉,上面張揚著燦爛的笑容。
紅衣女子也看見了沈靜初,恨得牙癢癢的,恨不上衝上去撕了她的臉,“哼”了兩聲道:“原來是沈靜初那個惡女,果然盛名遠播!”
明佑宇輕輕皺了皺眉道:“縣主,衣衫已濕,恐怕有失儀態,還是趕緊回去換衣的好!”
“宇哥哥……一會換了衣衫還出來麽……”紅衣女子軟聲問道。
明佑宇淡淡一笑:“再說吧……”
寧氏親眼見著暖雪指揮著幾人將水潑至圍觀眾人身上,皺眉不已的看著沈靜初,語氣不免有些嚴厲:“靜初,你怎可這般胡鬧!母親見你這兩日乖巧了許多,不想你竟用這般的法子,你該把這城中的貴女又得罪了個遍!不出明日,惡名該又要傳遍京城了!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她萬萬沒料到沈靜初清路是用這個法子,若是知道,她情願等人群散了,也不會讓沈靜初這般魯莽行事。
若是她年輕,也許也會由著性子,可她吃過大大的虧,深知一時忍耐的好處,不過是等等罷了,何必惹惱那些人,落得個壞名聲呢!
“母親,別擔心。今日她們在大街上圍著明公子吵了起來,本來就不對在先,有損儀態,哪還敢嚼女兒的口舌呢!”沈靜初算準了她們即使吃了虧,回到府中也不敢說今日因為明公子跟別家貴女吵架被沈府的人當街潑了水。當然,這事肯定瞞不住的。
不是她不注重自己的名聲,惡女這名聲,傳出去當然不好,但沈靜初心中自有自己的小九九。
惡女的名聲,能避開她不想要的姻緣。至少這些日子,該沒人會考慮跟她結親,她便可以不用去煩惱那些事情,可以專心應付沈靜怡還有李世珩將要給她設下的圈套。而她未來的夫君,若被這傳言所蒙蔽,自然也配不上當她的夫君。
前世為人所負,沈靜初實在不知自己是否還有信心嫁得好郎君。
“你啊……還是太任性了……”寧氏無奈道:“這性子,倒是像我……”
沈靜初聽得寧氏第二句,知曉她已是不惱了,便嬉笑著撒嬌。
路既已清,馬車繼續平穩的朝著昭覺寺的方向走去。
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青峰山腳。小廝將馬車停好,丫鬟們先下了馬車,扶著寧氏和沈靜初下了馬車。 昭覺寺的香火很旺,據說廟中的佛像很靈驗,幾乎有求必應,而廟門口有棵枝繁葉茂的榕樹,許多來往的男男女女在紅紙上寫下心上人之名,掛於樹上,據說這般便能與心上人白頭偕老。
沈靜初昂頭看著這顆大榕樹。前世,她在紅紙上,親手寫下了李世珩的名字,掛於樹枝上。她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些傳言據說,不過是騙騙無知少男少女的罷了。
“在想什麽呢?”寧氏見沈靜初看著榕樹發呆,笑道:“莫非靜初已有了心上人?是哪家的公子?怪不得……看不上明家的公子了……”
沈靜初淡淡的收回眼神與心思,嬌嗔道:“才沒有啦!靜初不過在想,這麽一棵榕樹,怎能承載芸芸眾生的心願呢!”
寧氏不知為何沈靜初竟有此感慨,倒比她這個多活了快二十年的母親還有感觸些,隻道:“佛祖自會庇佑,普度眾生。”
沈靜初笑笑沒接話,隻是攙著寧氏道:“母親,我們入內祈福吧。”
寧氏應了一聲,兩人便朝著正殿走去。
身後,有個淡雅脫俗,皓齒星眸的緋衣女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
寧氏攜著沈靜初虔誠的對著佛像拜了又拜,跪在軟墊上默默的許願。完畢後,沈靜初攙著寧氏走出正殿,見寧氏臉色不好,擔憂她過度勞累,便道:“母親,前方有個八角亭,不如我們去那裡休息一會吧?”
寧氏笑著點頭道:“好,正巧母親覺得有些累了。”
兩人連同丫鬟一同在八角亭稍作歇息,沈靜初正覺得這青峰山的空氣清新,景色怡人,笑著跟寧氏說話,忽聞前方有吵鬧的聲音。
“你肯定知道的!”
沈靜初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紫衣女子攔著一緋衣女子的去路,大聲嚷嚷著。
“郡主。”緋衣女子歎息了一聲,道:“曉韻真真不知。三師兄的去向,從來無需向我報備。”
“哼!分明就是你對他也有意,所以才不告訴我!”紫衣女子不依不饒的說道。
“郡主若真想知道三師兄的去向,何不去龍府打聽呢?曉韻也有幾日不曾見過三師兄了。”緋衣女子行禮欲走,紫衣女子卻攔著她道:“不準走!”
沈靜初見那緋衣女子溫文爾雅,大方得體,被那刁蠻的紫衣女子纏著卻絲毫沒有任何不悅,隻是眉目之中有些許無奈,方才起身,卻被寧氏按住:“靜初,你該不會又想像方才那般的胡鬧吧?”
沈靜初甜甜一笑道:“靜初不過看不過眼罷了,母親請放心,這回靜初不會胡鬧的。”
寧氏這才松了松她的手道:“去吧。”
沈靜初一邊上前,一邊從袖中掏出手帕,見到那兩名女子,略施薄禮道:“兩位姑娘,方才靜初在前方拾得一方素帕,不知可是姑娘的?”兩人詫異的回頭,緋衣女子一看,這姑娘竟是方才在榕樹下歎息著說“這麽一棵榕樹,怎能承載芸芸眾生的心願”的姑娘,不由得疑惑的看著她。
沈靜初將帕子先遞給紫衣女子瞧了瞧,紫衣女子看了看,搖頭道:“不是我的。”又遞給緋衣女子,一邊伸手,一邊眨眼道:“姑娘可看清楚了。”
緋衣女子接到她的眼神,含笑道:“正是曉韻的。謝謝姑娘。”緋衣女子將手帕收入袖中,忽地一驚:“哎呀,仿似連香囊也不見了!”
沈靜初微笑著道:“靜初只見手帕,倒不曾見到香囊。這香囊若是被有心人拾了去, 恐怕會被誤傳姑娘私相授受。要不靜初陪姑娘去方才拾得手帕附近找找?”
緋衣女子含笑點頭道:“有勞姑娘了。”回頭又問紫衣女子:“郡主要幫曉韻一起找香囊麽?”
紫衣女子撇嘴道:“本郡主金枝玉葉,才不要幫你做這些粗使活兒。”
一邊離開,沈靜初一邊問道:“姑娘的香囊是什麽模樣什麽形狀的呢?說仔細些靜初好找。”
“嗯……淺綠色的,上面繡了個福字……”緋衣女子一本正經的回答。
直到兩人走遠了,沈靜初回眸看了看,已經沒了紫衣女子的身影,才停下腳步道:“姑娘,那郡主已經走了。”
緋衣女子微笑道:“謝謝靜初姑娘。靜初姑娘喚我曉韻便可。”
沈靜初道:“曉韻姑娘脾氣太好了,容易被人欺了去,像這種無理取鬧的人,不理會她便是。”
羅曉韻點頭:“謝謝靜初姑娘。靜初姑娘倒是蕙質蘭心。”
沈靜初不由得撲哧一笑,她壓低聲音道:“曉韻姑娘定是不知……靜初在京中有惡女之名……”
羅曉韻訝異:“你是沈六娘沈靜初?”
沈靜初見到她的訝異,並無任何不悅,反是漾開了笑容:“正是!”
羅曉韻斂眉,低聲道:“看來傳言也不可盡信……”
沈靜初淡淡一笑,俏皮道:“母親還在等我呢,曉韻姑娘,後會有期。”
兩人互相施禮,沈靜初便緩步回了八角亭。一邊走著一邊在想,這緋衣女子的名字好生耳熟,仿佛在哪裡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