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珩的屍體還不曾下葬,馮淑妃便提出要給沈靜怡立貞節牌坊。若是立了貞節牌坊,自然沈靜怡一輩子都是皇家的媳婦,生是李世珩的人,死是李世珩的鬼,永遠不得再嫁。
沈靜怡自然是萬分不願的。她孀居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完全可以找個條件不那麽好的人家嫁了。她才十四歲,怎麽可以就這般無趣的度過她的余生?若是她給大皇子生了一兒半女,或許她還會稍微考慮一下。可是沒有任何子嗣,大皇子對她又是這般的糟糕,她如何肯為他守寡一輩子?
沈靜怡不肯,安遠侯府也是不肯的。沈靜怡雖然不過是個庶女,卻畢竟也是沈家的女兒。才不過十四歲就要她沒兒沒女的守寡,當然是太殘忍了。況且李世珩的死因又不是什麽光彩之事。沈家當然不會把女兒的青春浪費在無益的人身上。沈靜怡若能嫁得別個即便是差一些的如意郎君,也總比守了寡的來的好。
但馮淑妃是誰。沒兩天京中便有謠言,道大皇子側妃與大皇子日日同床共寢,亦是沾染了不得了的疾病,雖然病情很輕,但已有發病的征兆。這個謠言讓本就極度關注著大皇子府一舉一動,期待著有何更新鮮的勁爆消息的市井小民們心中暗暗沸騰了起來。而大皇子逝者已矣,人都死了,再說死者生前的事情,也是多麽的不光彩的一件事,可是大皇子側妃還活著,她是安遠侯府的庶女……於是這個謠言跟先前那個謠言一般,以一種迅速瘋長的速度蔓延著。待沈靜怡聽得這個謠言的時候,已在京城滿天飛了。
安遠侯府無力阻止謠言的擴散。大皇子得了那般不堪的暗疾,沈靜怡是她的側妃,那般的臆測是多麽的順其自然。即便突然躥起的流言有幾分詭異。侯府的人亦有懷疑是否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可是說實話,侯府裡頭的人免不得懷疑沈靜怡是否真的得了那病。於是老夫人下了令,不允許大皇子側妃踏入安遠侯府半步,以免玷汙了侯府,讓侯府其余未出嫁的閨女名聲受累。也因此,老太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答應了馮淑妃讓沈靜怡守寡的請求。說實話,以如今的狀況,哪還有人家願意娶沈靜怡哪怕是當個妾?而如果沈靜怡真有那病,若是嫁了人,傳染了別的人。亦是一件造孽的事情,更會損了侯府的名聲,倒不如便就讓沈靜怡獨自終老來的好些。沈靜怡嫁人所帶來的好處與利益遠遠填補不了她帶來的損害。在這些事情面前。她年輕守寡是一件多麽不值一提之事。
安遠侯府無力阻止謠言,沈靜怡更是無力了。她自己有沒有暗病,難不成自己還不知道麽?而且她被李世珩禁足許久,一直都不曾與李世珩同房過,更別說她先前聽聞李世珩得了那病。生怕李世珩傳染了給自己,還特意去打聽了一番,李世珩究竟是幾時去的青樓沾染了這種疾病的。而答案讓沈靜怡微微松了一口氣。既然李世珩在與青樓女子同房以後並沒有碰過她,又如何會得了那種病?
可是這些事情哪裡解釋的清楚?且不說她不能說出她已經那般久不受李世珩寵幸,更說不出李世珩將她禁足的緣由,即便說了出來。也沒人會相信。旁人只會認為她欲蓋彌彰。誰會相信大皇子染了暗病而側妃卻無恙的?沈靜怡幾乎是欲哭無淚。當她想要求助於娘家之時,卻發現自己被拒之門外。她知道安遠侯府徹底放棄她,甚至想要與她劃清界限。
免得汙了那些未出閣的女兒們,特別是那些矜貴的嫡女們的名聲。
沒了娘家的支持,沈靜怡隻得接受了馮淑妃的提議,去了尼姑庵帶發修行,為死去的李世珩祈福。而馮淑妃能提供給她的。便是皇家媳婦的名譽。
但是我們的沈靜怡從來都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貨。在某個月黑風高夜,沈靜怡收拾了包袱。帶著銀票以及貴重首飾逃離了清苦修行的尼姑庵。
對於失蹤的大皇子側妃的下落,坊間眾說紛紜,揣測很多。因為沒有一個標準答案,討論起這個話題來,人們不亦樂乎的程度更甚於討論她得了暗疾的程度。有人說,她攜了巨款而逃,卻被劫匪劫財劫色,押到山寨裡頭去當壓寨夫人了。有人說,她的錢財被洗劫一空,但劫匪壓根看不上她的相貌,在她臉上刻了幾刀便將之丟棄在街邊,她身無分文,又破了相,只能在街頭行乞。也有人說,在某個青樓裡頭仿佛見過有類似她身影的女子。
但是總是沒有一個確切而統一的說法。
聽到這些說法,沈靜初都淡淡一笑,置之不理。心裡頭也不免想到,沈靜怡可曾後悔過,不擇手段的想要成為李世珩的女人?若今世的事情重來一遍,大抵她也不會再想要選擇李世珩了吧?前世的沈靜怡與今生的沈靜怡皆為了接近李世珩,獲得李世珩的心,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前世的沈靜怡應是得逞了,可今世,她輸得很慘。
不過,前世的李世珩,也未必就會娶沈靜怡過門。即便沒了她,身為一個大皇子,他的正妃自然需要顯赫的家族所出的嫡女,又怎麽可能輪得到沈靜怡?沈靜怡還是太天真了。
見沈靜初陷入深思,明佑軒安撫的握住了她的手,問道:“怎麽了?你那庶妹,曾經那般的害過你,就算真的被人劫財劫色,亦是不足可惜的罷!”
沈靜初笑了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分。若她不是處心積慮想要嫁給大皇子,如今也不必落得這般的下場。她雖是我庶妹,我亦不同情她。”但也不恨了。即便前世今生沈靜怡一直都在算計她,她也已經不恨沈靜怡了。因為她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幸福,愛她的丈夫,疼她的婆婆,還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
明佑軒微微一笑道:“那樣便好。你亦不必擔心她會累了侯府中幾位姐妹的姻緣與你的聲譽。我聽聞你祖母已給其余幾人定好了親事。”
沈靜初輕輕頷首道:“嗯。”但她見明佑軒笑的那般燦爛,心中忽的靈光一閃,嘴上直覺的問道:“怡妹妹的事情,該不會是你從中動了手腳吧?”
明佑軒並不驚訝她的犀利,笑著反問道:“幫助她逃離尼姑庵算不算?”
沈靜怡雖則不笨,但要以她一個人的能力,又被馮淑妃的人緊緊的盯著,要逃出尼姑庵,確是著實有些困難。明佑軒讓人暗中幫她加重了迷藥的分量,甚至護著她一路逃離了尼姑庵,直到遇到那幾個汪洋大盜為止。
沈靜初狐疑的看著明佑軒,反問道:“就這麽簡單?”
明佑軒笑的越發燦爛而人畜無害了:“嗯!就這麽簡單!”在三教九流裡面的人裡頭放消息說有個女子某日深夜會攜了許多貴重物品,經過某個地方,這……應該不算吧?
沈靜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雖直覺此事並沒有這般簡單,卻也沒力氣去追究更多。因為寶寶實在太折騰人了,最喜歡半夜三更哭著找母親要奶喝。明佑軒雖說了將這小子扔給乳娘帶一了百了,省的他在旁邊吵吵吵,擾了他跟她的好事,可是沈靜初終究是不忍心,還是讓乳母與寶寶住在主屋旁邊的碧紗櫥,方便照顧。
可是隔得那般的近,那小子只要一放聲大哭沈靜初必然能聽到,一聽到邊是心疼的不行,不管多晚,總是要爬起來親自去瞧一瞧才能安下心來。
這般折騰了一個月以後,沈靜初明顯消瘦了許多。睡眠亦是明顯的不足。所以早晨給顧氏請完安,便直接回房在炕上睡個回籠覺。那小家夥,在白天倒是乖巧的很,會稍微消停那麽一陣子。
所以沈靜初雖知道這件事明佑軒肯定動了很大的手腳,卻也無精力去追究。打了個呵欠,她便沉沉入睡。
明佑軒便在一旁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脊,幫她放松,讓她睡的更安穩,更香甜。
他的嘴角不由得浮出淡淡的滿足的笑容。
又有丫鬟腳步匆匆的入內,似乎想稟告些什麽,見到此情此景,剛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收了回來,憋得好生辛苦。
明佑軒便輕手輕腳的下了炕,走到門口,低聲問道:“發生何事了?”
丫鬟臉帶喜色道:“寧將軍府傳來了喜訊,姑奶奶懷上身子了!”
明佑軒低聲道:“知道了。”
又躡手躡腳的坐回了炕邊,看著熟睡的沈靜初,嘴角笑容更深了。
明月綰已經嫁給了寧城,這頭傳來喜訊,定是三個月,胎兒穩了下來,才來報喜的。寧將軍府的家規不嚴,明月綰嫁了過去,很快就適應了那裡的生活,寧夫人又是個好相處的人,婆媳之間一片其樂融融。
他們三兄妹之間,如今只剩下明佑宇,親事還不曾定下來。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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