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連夜轉移
繆鳳剛看見自己的妹妹受傷暈厥。 更新最快被連雄廣的手下丟在地上,額頭當即見了汗,咬牙忍住,才沒有跳起來去揍那個把繆鳳舞當麻袋丟的弟子。
他蹲在那裡鎮定片刻,起身後依舊是一副笑哈哈的樣子:“二哥所提的那邊,是指的哪一邊?”
連雄廣與繆鳳剛皆是追隨童天平一刀一劍拚出來的,三個人一向抱團兒,雖然各自分工,但有事也不會刻意隱瞞。
聽繆鳳剛這樣說,連雄廣拍他的肩道:“你還不清楚嗎?那陳國的皇帝前來魏國營救他的人,不是你在宮裡的人接上的線嗎?”
“是他?”繆鳳剛訝然,“他想把這個女人當人質,來交換他的人嗎?”
連雄廣撇著嘴搖頭:“這個大概只有大哥知道,一會兒見了大哥,你問他吧。”
正說著,黑龍堂堂主童天平從門外走進來:“二弟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
連雄廣馬上垂首站直,縮肩愧道:“被行氏狗賊跑掉了,有負大哥所托,請大哥責罰。”
童天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繆鳳舞,目光冷然,沉吟片刻。說道:“本來也是順手,這次的任務主要目的是拿住這個女人。行氏狗皇帝跑了,也省了我向陳國皇帝解釋,他現在救人心切,並不希望行氏狗賊在此時喪命……算了,看好這個女人,等陳國的人來接。”
繆鳳剛聽童天平這一番話,心中大致猜想到了。去年他受傷躲在疏竹宮裡養傷,與繆鳳舞相認之後,各自說起離散後的經歷,繆鳳舞曾提起被人劫到陳國皇宮的那一段。
那個陳國的皇帝委托給鴻天會的任務,不是殺行氏皇帝,也不是直接劫獄救人,而是劫一位魏宮之中的寵妃,有可能是想拿繆鳳舞當人質,更大的可能卻是那賁氏皇帝對繆鳳舞念念不忘,或者是心有不甘。
如此看來,繆鳳舞暫時沒有人身危險。
他暗舒一口氣,殷勤上前道:“大哥,既然這女人是陳國皇帝要的人,還是要小心為上。二哥和他的兄弟們剛打完一仗,需要休息,不如這個女人就交給我來看管吧,也免得在咱們這裡出了差錯,讓陳國人見笑,說咱們鴻天會辦事不利。”
童天平略一思忖,點頭道:“好。你比雄廣細心一些,人交給你,看好她,不要出意外。”
繆鳳剛趕緊喊來兩個人,將繆鳳舞抬著出了正堂,來到後院一個空閑的屋子裡。他還借口這是陳國皇帝要的人,不能慢待,找人給繆鳳舞的腿傷上了藥,包扎好了。
得知繆鳳舞醒來後,童天平馬上趕來探看。繆鳳剛小心地站在床前周旋,生怕繆鳳舞與性子直魯的童天平起了衝突,繆鳳舞再吃了虧。
童天平湊上前去,撩起繆鳳舞披散的頭髮,往她的臉上細瞅,隨即笑道:“果然好姿色,三弟竟然看不到嗎?怪不得你到現在還打著光棍,你看女人的眼光有問題呢……這女人……叫什麽來著?”
繆鳳剛頓時緊張起來,抿了抿嘴唇,正不知如何開口,童天平身邊的一個隨從開口答道:“堂主,這個女人叫繆鳳舞……”
“哦?”童天平饒有興味的轉臉看繆鳳剛。“名字僅一字之差,莫不是你的妹妹?”
繆鳳剛早有準備,聽了童天平這樣問,還算鎮定:“大哥開兄弟的玩笑,天下之大,巧合之事多了。兄弟跟了大哥這麽多年,有沒有妹妹,大哥會不知道嗎?”
童天平摸著下巴笑道:“說得也是,從你跟著我那天起,就沒聽你提起過還有一個妹妹。只是這也太巧了,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麽來歷?”
“這女人的爹娘,是京裡虹風舞館灑掃粗使的仆人,她打小就被虹風舞館的老板娘相中,買了下來,一直留在館中,打算讓她長大後接任頭牌。不料這女人命多乖桀,剛出道就被行氏狗賊和陳國衛輔青之子同時看上,後被劫到陳國的皇宮,魏陳兩國為此還打了一仗……”繆鳳剛將外間都知道的關於繆鳳舞的傳言,拿來說與童天平聽。
童天平聽後搖頭歎息:“紅顏禍水,果然不錯……我原以為那陳國的皇帝劫她,是為了交換他的百姓,如今看來,賁氏也是另有目的。你看好了她,別因為五百年前是一家子,就心慈手軟。”
“兄弟知道輕重,大哥放心。”繆鳳剛斬釘截鐵地應道。
其實童天平雖然看起來魯莽,在重要的事情上心思也很細致。關於這名字的疑問,若是換一個人解釋。他興許不會信。
但是繆鳳剛那樣說,他就沒有懷疑。主要是因為繆鳳剛自從認了他這個大哥,鞍前馬後忠心耿耿。繆鳳剛幼時讀書,擅謀略,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就像他的軍師一樣,兩人的關系密切無間。
再則繆鳳剛確實從未跟童天平提起他有妹妹,這其中有個緣故。
繆鳳剛甫一進鴻天會的少年營,因極度的恐懼和不適應,沉默寡言,從不跟人交流。後來與童天平他們漸漸融洽熟悉之後,也是因為年少好面子,本就被人說懦弱,更不願意讓人知道他把妹妹弄丟的事。
後來他專門跑去平州找繆鳳舞,因為沒有找到,心中沮喪絕望,就更不願意再提關於妹妹的事。
因此鴻天會裡的人,從來就不知道繆鳳剛還有一個妹妹。
繆鳳剛送童天平出了門兒,為了不被人起疑,沒有再進屋裡來。繆鳳舞拖著一條傷腿趴在床上,心中真是無比的鬱悶。
聽剛剛那些人的對話,是賁允炎買通授意鴻天會的人,趁她出宮的時機。將她劫走的。若賁允炎的目的,僅僅是想拿自己交換五百八十六名陳人的性命,這事倒還好辦。若賁允炎對那日武皇殿上,行曄的刻意炫耀與親密懷恨在心,記著當日她在陳宮被封為容華一事,偷偷地將她帶回陳國,那可如何是好?
為今之計,只有求助於哥哥。雖然繆鳳剛受鴻天會多年教化,對行曄恨之入骨。但她是他的親妹妹,想來他不會不顧她的感受,將她交給她不喜歡的人。
而且。行曄回宮後之後,一定會撒下人馬到處搜捕,就算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裡來,在朝廷的嚴守密控之下,要把她運出魏國,也非易事吧。
這樣想著,她稍稍安心一些,只是依舊沮喪憤懣。沒想到一時之興起,竟換得如此下場。
她翻來覆去一直到天黑,聽到有響動,抬頭看過去,見一個鴻天會的弟子提著食盒走進來,身後跟著她的哥哥繆鳳剛。
繆鳳舞此時見了哥哥,心中全是怒氣,也沒個好臉色給他。那名弟子將飯菜擺到床上,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繆鳳剛將門虛掩一下,來到床前坐好,小聲說道:“我帶了些止痛的傷藥,晚上你自己搽到傷處,免得傷口痛起來,睡不著覺。”
繆鳳舞身子一滾,就挪到了床的最裡側,背對著繆鳳剛哼道:“疼死我算了,不勞左護法操心,我不過是你們的囚徒,生死與你何乾?”
“唉……”繆鳳剛歎了一口氣,“想我們兄妹二人當年離開家鄉,娘牽著我的手殷殷叮囑,一定要照顧好妹妹。是我這個兄長無能,讓你吃了那麽多的苦,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境地。你放心,從今往後,哥哥一定將你照顧得好好的,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兒委屈。”
繆鳳舞聽他這樣說,半扭著頭問:“我倒想聽一聽,哥哥打算如何安置我。才不會讓我受半點兒委屈?”
繆鳳剛往門外瞅了瞅,見那兩個守門之人坐在台階上,正在閑嘮著嗑兒。他便靠到床上來,攬著繆鳳舞的肩頭將她扶了起來,伸手攏了攏她的頭髮,說道:“我不會讓你淪為陳國皇帝的人質,我也不會讓你再回魏宮,或者被陳國皇帝帶回陳宮。打我從疏竹宮傷愈潛出來,我就在為你做打算。秋天的時候,我背著大哥和堂裡的兄弟,在北方滑縣購置了一份產業。等我伺機將你送出去,你到了滑縣後,吃穿住均不用愁,我都安排好了。”
繆鳳舞聽到兄長如此費心為自己打算,心中也覺得溫暖。只可惜他給她指劃出的未來,不是她心裡願意要的生活。
“哥,如果你心疼妹妹,還當妹妹是親人,你就再聽妹妹一次勸。天下太平,你們所謂的竊國盜位,那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自古朝代更替,是定數之律,你們這些人都被鴻天會的幕後主使洗了腦,為那人的私己之欲在以性命相搏。朝廷如今兵強馬壯,深得民心,鴻天會在天下人的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叛匪亂黨。哥哥何苦執迷不悟?你該早做打算,要麽回家鄉過平安日子,若你願意向朝廷投誠,我自可以在皇上面前說話兒,讓哥哥戴罪立功,也能有個一官半職……”
“閉嘴!”如當初在疏竹宮中的情形一般無二,一提到投誠一事,繆鳳剛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臉都漲紅了,喝了繆鳳舞一句。
繆鳳舞一瞪眼,翻身就倒下去,不再理他。
繆鳳剛拿妹妹沒辦法,隻得強硬道:“長兄如父!我的話,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你就在這裡安分地呆著,等我想辦法送你出去吧!”
“不管你把我送到天涯海角,最後我還是要回到皇宮裡去。你這樣的冷血之人不會懂,我的夫君和女兒都在宮裡,只要我活著,誰也阻攔不住我回宮。”繆鳳舞也堅決地表態。
繆鳳剛被氣住,瞪著她的後背愣了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我現在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趕緊起來吃飯,記得搽藥!”
說完,他抬腳就出屋去了。
兄妹再起爭執,繆鳳舞也是一口氣窩在心裡,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她躺了一會兒,聽外面沒有動靜了,估摸著繆鳳剛今晚不會再來了。
她歎了一口氣爬起身來,見床邊擺著她的晚飯,一碟扁豆炒臘肉,一碟醬燜黃花魚,還有一碗熱湯,一份米飯。食盤的旁邊,有一個小藥瓶,是繆鳳剛說的止痛傷藥。
也不知怎麽的,繆鳳舞看了這些,心中就萬分糾結,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啪嗒啪嗒落到了被子上。
不管怎麽樣,她的女兒在宮裡等著她,行曄此時也一定焦急萬分。只要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她就不能放棄。只要活著,她終究有機會回到行曄的身邊。
於是她抬袖擦了擦眼淚,端起飯碗來,將晚飯吃下去了。
天黑以後,繆鳳剛再也沒有來。繆鳳舞自己解開腿上的紗布,將止痛的藥塗在了劍傷上,再包扎好,就已經痛得她出一身的冷汗。
好在沒一會兒,那藥就開始發揮功效,傷處漸漸地麻痹,沒有了痛覺。
她感覺好受一些了,就躺在了床上,眼睛望著映在窗紙上的青灰色月光,想像著今晚的皇宮,會因為她的失蹤而起的風波,幾人歡喜幾人憂。
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不見了娘,不知道會不會哭鬧。
心中一時糾解不開,又掉了一回眼淚,終於折騰得累了,眼皮開始打架,迷迷糊糊地半寤了起來。也不知道迷登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推門。她身處險境,頭腦警醒,當即睜開眼睛往外看。
就見門外進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童天平,另外兩個人已經著了夜行衣,蒙了面,她看不清面孔。
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張口欲喊,打算驚動繆鳳剛前來救她。可是她才一動身,童天平就迅速地欺近她眼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兩個蒙面人隨即拿起床邊搭的手巾,堵住她的嘴巴,掏出一塊黑布蒙上她的眼睛。
因怕她掙扎,兩個蒙面人還捆縛了她的手腳,然後將她扛起來,往屋外走去。
繆鳳舞被捆得結結實實,徒勞地扭動幾下,還是被那兩個帶出了鴻天會的黑龍堂,在夜色中穿街過巷,來到了一處偏僻的民居宅院裡。
早有人在那裡等候,將蒙面人迎進院子之後,幾個人轉到後堂,扭動堂上供奉的一個牌位,一陣卡啦啦的響動之後,靠牆的一面多寶格櫃子從中間向兩邊分開,現出一個秘道的入口。
幾個人抬著繆鳳舞,從那入口處鑽進去,轉動機關關閉了入口,沿著腳下的石梯拾級而下,到了一處地下密室,方才將繆鳳舞放下。
繆鳳舞被堵著口蒙著眼,隻覺得腿傷被顛得生疼,也不知道自己被他們運到了哪裡。
當她感覺自己落了實地,眼前的蒙布隨即被解了下去。她眼前好一陣子花,待她眨著眼睛,終於看清了自己所處的新環境之時,她看到這間密室的石桌前,端坐著一個男人,正帶著笑意看著她。
是賁允炎!
雖然她已經知道鴻天會是受他所托,將她劫出來的。但她沒想到他行動如此迅速,甚至不讓她在黑龍堂過夜,得了訊息,便迅速將她運了出來。
她氣憤地扭著被捆住的身子,因為口中堵著的手巾未被取出來,那些怒斥之語便成了一陣“嗚嗚”之聲。
賁允炎見她臉漲通紅,站起身來,親自上前來,取出她口中的手巾,依然寬厚地笑著:“鳳舞是打算罵朕一頓呢,你隻管罵吧,朕允許你發泄一次。”
“賁允炎!”繆鳳舞見了這個罪魁禍首,當即火了起來,直呼其名,“枉我還一直當你是個禮義仁德之君,原來你也會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魏陳兩國正常的事務交涉, 你竟然抓一個女人來做人質!我瞧不起你!”
賁允炎摸了摸鼻子,搖頭道:“你說的不完全對,我接你到這裡來,固然有解救陳國百姓的考慮,但這一樁事是隱蔽的,我並不打算在行曄面前,明著叫囂以人換人。我只需要讓他隱約知道,他的德妃是在我的手上,目的便達到了。至於事成之後……我的繆容華會被帶回陳國去的,人歸原主,才是正理兒。”
“呸!”繆鳳舞氣極,若不是手被綁著,她一定會衝上去打賁允炎一個嘴巴,“當初你所謂的賜封,本就是不義之舉,陳國之人強我所難,劫我到陳宮裡去,你若是仁義之君,就該放我歸國。那次賜封是你一個人的決定,可曾問過我的意願?我如今有夫有女,你卻再興劫持之意,難不成你們陳國無人了嗎?”
繆鳳舞被折騰了一天,情緒有些失控,說出口的話,句句難聽。
賁允炎似乎料到她會如此,也不與她爭辯,只是淡然道:“既入陳宮,便是陳人。君無戲言,朕封過的容華,就應該留在朕的宮裡。行曄奪妃之恨,朕豈能善罷甘休?”
繆鳳舞氣結,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若拿我去換陳人的性命,我讚你是一個憐恤百姓的好皇帝,我會想辦法幫你。但是你若打算劫我去陳國,我就是拚上一死,也斷斷不會順從的。”
賁允炎盯著她的臉,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簡潔地回一句:“這事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