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喜歡吧,賴到宛兒頭上做什麽,今兒我帶了多,人人都有份兒。”華灼說著,又對白露、金雪和李玉容笑道,“你們撿著喜歡的拿,別嫌棄我和宜人姐姐的手藝。”
接著又給大家介紹了華宜人,才從八秀手中接過另一個錦盒,送到程寧面前,道:“這裡頭的兩樣,是我和宜人姐姐送你的賀禮,不值錢的東西,卻是我們親手做的,禮雖輕情意不淺,你看看可還喜歡。”
程寧打開錦盒,一眼便先瞧見了那五蝠纓絡,五彩細繩串著五色瑪瑙珠子,絢麗奪目,心中便是十分喜愛,然後又取出雙魚絡子,金絲銀錢亦是閃耀光彩,更兼得活靈活現,極有神韻,雖然都不是什麽貴重的物件,但正合她的心意,當即便笑道:“這兩樣都是極好的,我便收下了。”
說完,便喚過丫頭來,把纓絡掛在胸前,把雙魚絡子掛在腰間,整個人看上去又喜慶了三分。
“多謝兩位華姐姐,請入座。”
在程寧的邀請下,華灼和華宜人先入了座,一會兒白露幾人各自或是挑了個絡子,或是取了朵珠花,又或是拿了樣瑪瑙手串,也各自落了座。
“這些絡子、珠花、手串都是兩位妹妹親手做的麽?真是討人喜歡,我可沒有你們這樣好的手藝,只在音律上還有些造詣,今兒便撫上一曲仙桃吟,一向程妹妹祝壽,二來請你們品評。”白露一落座便笑著道。
莊靜立時便湊趣道:“我今兒也沒帶什麽來,就跟白姐姐合奏一曲,抵了做禮物。”
“哪得這麽便宜你,好歹撫上兩曲才行。”金雪噗哧笑道,她的性子與莊靜相仿,都是開朗不認生的。
“兩曲就兩曲,但有一條,你若聽著好,得替我溫酒才行。”莊靜對自己的琴藝還是很有信心的,當下便反戈一擊。
“我若聽著不好呢?”金雪也不甘示弱。
“那我替你溫酒。”莊靜立刻回道。
金雪卻笑道:“我也不用你替我溫酒,只要你能勸得華家妹妹也撫上一曲便成。”
華灼頓時頭皮就是一麻,前些時候她出來應酬,這樣的要求沒少聽過,但總能推了去,而且那時候她還假裝傷了手,可今次她手也好了,金雪也沒扯上燕狂,隻單純說要聽她一曲,再推拒便不好了,可她不過是初學琴藝,而且還是理論居多,根本就沒怎麽上手彈過,哪裡能奏得出來,上去撫琴,不過是平白出醜。
“噗……”
知曉內中情由的白露和程寧同聲而笑,隨即又捂了嘴,隻睜大眼睛看著華灼這次要怎麽糊弄過去。
李玉容卻是極了解這兩個女孩兒,見她們笑得蹊蹺,忙問道:“你們笑什麽?”
程寧連忙搖頭,只是不說話,白露卻道:“你莫問,我們都是答應了,不能說的。”
這下子連金雪也奇怪了,道:“什麽話兒不能說?我隻說要聽華家妹妹的一曲,怎麽你們便笑成那樣兒?”
華灼一臉無奈之色,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日子,還是風波不止,真是教人頭疼了。
華宜人看出她的無奈,便悄悄拉了一下莊靜的衣袖,附耳道:“左右你便要走了,便替灼兒澄清一下吧,不然以後這樣的場合,有的她頭疼。”
莊靜一想也是,自己沒兩日就要走了,還怕說出真相麽,再說了,燕狂都已經被二哥給搞得面目無光,聽說好幾日都沒再出來,不知是痛下苦功還是閉門思過去了,紙糊的老虎,一點也不可怕,當下便挺身而出,道:“行了,你就別問她們了,是我讓她們幫我保密的,老實告訴你們,那天在秋水台上,是我撫的琴,也不知什麽人在外頭瞎說,栽到了灼兒姐姐頭上,偏我又不讓她說出去,弄得灼兒姐姐這陣子被你們這些人誤會得不輕。”
金雪、李玉容俱是愕然,華灼卻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道:“那些日子每每有人問起,我都說不是我,偏卻是沒人信我,又答應靜兒妹妹在先,不能說出真相,可真是苦了我。”
白露捂唇笑道:“你還可憐,可不見這陣子出盡了風頭,京中誰不知你,依我看,更可憐的是燕狂才是,好不容易尋了個知音人,誰知卻是張冠李戴……咦,他是不是早就知情,不然怎麽不見他上門纏你?”
“聽聽,聽聽,她倒似是巴不得看我被人纏一般,不懷好心,姐妹們說說,是不是該罰她一杯酒。”華灼聽出白露語中取笑之意,她又豈是好惹的,立時便抓到了錯漏,鼓動大家罰酒。
程寧摸了摸胸前掛著的瓔珞,便笑道:“正是,華姐姐這陣子可受了不少委屈,白姐姐還取笑她,該罰。”
小壽星都發話了,莊靜、金雪兩個愛熱鬧的頓時就推波助瀾,生生灌了白露滿滿一杯酒,急得白露連忙撿了跟前的下酒菜吃了幾口,壓住了那股酒氣,才道:“我可不敢說話了,你們拿了人的手軟,個個都偏幫著華妹妹,行了,我去調琴,不然教你們灌醉了,連琴都彈不出。”
說著,連忙就避到了琴台跟前,隻恐慢了一步,又叫她們灌酒。
“啐,這是什麽話來,且先放你去調琴,待你撫曲畢,看我今兒不灌你一壺……”金雪大聲道。
“正是,正是……”莊靜拚命點頭,大有要混鬧一場的意思。
李玉容便趁她們鬧著的時候,取出兩方帕子,悄悄地遞給華灼和華宜人,並低聲道:“這是我自己繡的,她們已經得了,繡得不好,隻略表些心意。”
程寧連忙湊過來,道:“容姐姐太謙虛,她的繡活兒可好了,我身上這件吉服,便是容姐姐的賀禮呢。”
華灼仔細打量了幾眼,李玉容的繡藝確是極好,她在心中略作比較,倒覺得似乎比自己還略勝一籌,主要是這件吉服上,有幾種針法她不會,心中一動,便主動移坐到李玉容身邊,開始請教針法。
刺繡的針法極多,足有幾十種之多,而且還時不時有新創的針法出現,一般的繡娘,能學會十幾種已是多的,華灼雖跟秋十三娘學了兩年,但所得的針法,也不過在二十種上下,但程寧身上這件喜鵲報春的吉服,細數下來,足足用了將近三十種不同的針法,可見李玉容掌握的針法,最少也有三十種,這可真是了不得的。
李玉容跟華灼聊了幾句後,心中已是基本有數,頗為佩服道:“你能習得二十種針法,已是不少了,我若不是曾在宮中的禦繡坊學過幾年,所會的也不會比你更多。只是禦繡坊的技藝,一向不得外傳,我也不好與你多說什麽,方才我送你的帕子,上頭用了三種禦繡坊獨有針法,你隻管自己琢磨去,能學得多少,都算你的。”
原來是宮中的針法,華灼雖然心中火熱,但也知道,宮繡舉世無雙,一些獨特的針法,確實是概不外傳,李玉容能進禦繡坊學習,恐怕也是宮中有人,這才能進去,她這輩子是不做此想了,也只能試試看,能不能從李玉容送的帕子上琢磨出什麽來。
便在她低頭打量李玉容送自己的那方帕子時,耳邊傳來一聲撥弦清音,卻是白露已經調好了琴,開始彈奏仙桃吟。
“白妹妹的琴,也是彈得極好的,當年燕狂聽了,曾讚過一聲清音不流於俗世。”李玉容低聲在華灼耳邊道。
華灼奇道:“既如此,難道還不算知音人麽?”
李玉容點點頭,道:“當年大家都這樣猜想,以為燕狂那次就會安定下來,誰知他讚過之後,又說音固清矣,韻卻平平,無神無氣,配不上的他的簫,白妹妹心裡雖不在意,但到底難免有些掛懷, 後來多有下苦功,只是燕狂卻再沒聽過她的琴。”
華灼頓時了然,怪不得當時在秋水台上,白露一聽就猜出吹簫人是燕狂,感情還有這麽一段。
“燕狂此人,過於狂放,又不積口德,真是教人厭惡了。”華灼對燕狂的印象又降了三分,之前她還覺得莊錚對燕狂下手太重,傷人自尊,現在想來,比起燕狂對白露做的,莊錚的行為倒也不算什麽了。
李玉容笑了一聲,仍是低聲道:“你莫如此說,燕狂雖狂,可家世模樣擺在那裡,京中仍是有不少女兒家仰慕他的,你莫怪我交淺言深,寧兒喜歡你,我也不想你出什麽事兒,將來教她難過,所以私下裡給你提個醒兒,鎮國將軍府已經盯上了燕狂,你前陣子鬧得風頭太過,小心被記恨。”
“楊……馨?”華灼乍然驚道。
“原來你也認得她,那我就不多說什麽了,免得枉作小人。”
李玉容語畢,便端坐著,果然不再言語,倒似在認真傾聽仙桃吟一般。
華灼也坐直身體,狀似聆聽,心裡卻翻江搗海,想起那天在佛光寺,楊馨對她百般為難,她還以為是舞陽縣主故意借楊馨的手來刁難她,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一出,恐怕那天的事應該要反過來想,是楊馨惱於外頭傳言她被燕狂視做知音人,所以鼓動舞陽縣主來找她的麻煩。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