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不然得空我也去打聽一下,榮昌堂上上下下那麽多人,不能一個也沒見過宜人小姐。”七巧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麽這樣關心華宜人,但只看她把華宜人送來的那塊鳳佩貼身戴著,但知道這裡面必有緣故,因此努力想要為華灼分憂。
華灼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咱們不知這裡面深淺,不好隨意打探。這樣吧,你悄悄去一趟怡閣,問問二堂嫂,她若肯說,你自問明了來回我,她若支支吾吾不說,你也莫要再打探,趕緊回來。”
如果連梁氏都不敢說,這事兒再打探就也沒用了。
七巧點點頭,很快就找了個借口出了紫藤小居,一溜小跑往怡閣去了。怡閣離得遠,華灼也沒有指望她一時半會兒能回來,便喚了劉嬤嬤來,把老祖宗那番話對她說了,直驚得劉嬤嬤臉色都發白,待華灼說完,她連念了幾聲阿彌佗佛。
“小姐,這榮昌堂果真是是非地,不宜久留,今兒拜完壽,咱們便走罷。”
當年珧、玨兩位小姐,榮昌堂也說是要安排一場天大的姻緣,結果愣是把兩個鮮花一般的大姑娘給安排死了,一個摔斷了脖子,一個更是連屍體都沒尋回來,劉嬤嬤今兒聽老祖宗又是這樣的說辭,哪裡還不心驚膽顫。
華灼當然也想走,但是老祖宗肯不肯放人得另說,再說了,今天又是大日子,她就是想去辭行都尋不到機會開口。
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韋氏能想出辦法來把她帶出榮昌堂,但韋氏要過了酉時才會過來賀壽,她至少要熬過這一天去。慶幸的是,老祖宗要接受來自各方的人拜壽,這一天也未見得還有工夫顧得上她。
“嬤嬤,今兒一天你就留在紫藤小居,不管誰來尋你出去耍子,都別去了。”
“小姐放心,嬤嬤曉得,小心駛得萬年船。”
劉嬤嬤憂心衝衝,總覺得老祖宗還在算計自家小姐,反正她聽著“姻緣”兩個字,就覺得背心上發毛,這哪裡是“姻緣”,明明是“挖墳”。更怕自己等人出了什麽差子落了把柄讓榮安堂拿來逼小姐就犯,所以華灼一說不讓她出去,她立刻就表示明白。
華灼見劉嬤嬤答應了,倒也松了一口氣。其實七巧、八秀兩個她倒不擔心,畢竟只是兩個小丫頭,分量太輕,榮昌堂要算計也算計不到她們頭上去,但劉嬤嬤不同,她是祖母身邊的老人,一旦她出了差子被拿了把柄,榮安堂無論如何都是要救的。
這時八秀忽然進來,道:“小姐,林家表小姐過來了。”
華灼一愣,道:“請鳳表姐進來。”轉而又對劉嬤嬤道,“她這個時候過來,只怕是無事不登門,嬤嬤你先回屋裡去,我且與她聊聊,指不定她曉得老祖宗要給我許什麽姻緣呢。”
劉嬤嬤點點頭,起身離去了。華灼便一整衣裳,轉出內室相迎,正見八秀打著簾子讓林鳳進來,便笑道:“鳳表姐,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快進來坐。八秀,上茶。”
林鳳今天也是盛裝打扮,她本是鎮南王嫡孫女,因此穿的是一身宮裝,華麗尊貴自不用言表,還披了一條珍珠金線織成的雲肩,頭戴青鸞玉冠,腰間配一條玉環綬,行動間環佩叮當,悅耳動聽。
“我來瞧瞧妹妹可是閑著。”
兩下裡坐定後,林鳳便笑著道:“我原也閑著無事,便在外頭閑逛,恰被舅母抓了差,教我尋兩個能乾的姐妹,幫著安排一下小壽宴,我想妹妹是個能乾的,因此頭一個便尋了來,求妹妹好歹幫我一回。”
小壽宴其實就是榮昌堂專為族人安排的,時間定在中午,晚上那一場,才是正經的大壽宴,到那時只怕宮裡也要派人來賀,因此榮昌堂分外重視,惠氏的全部精力也都放在大壽宴上了,因此小壽宴便有些顧不過來,原本這事兒該托給明氏去辦,但是昨天她才跟明氏撕破臉皮,今天哪裡肯讓明氏在族人面前露臉,索性就交給了自己的女兒華煙,但又曉得華煙不是個周詳的人,所以又找了林鳳這個細心周到的人來幫手,又想兩個女兒孩兒怕也忙不過來,就允許她們再去尋幾個相好的姐妹幫忙。
雖說安排小壽宴對這些女孩兒們來說,是極吃力的事,但相對的,又是能在族人們面前露一回的機會,辦得好了,她們在族中的名聲就會大振,因此華煙便同林鳳商量好,一人找一個幫手,要尋最好的姐妹來。
也不知林鳳是怎麽想的,竟直接找到了華灼頭上。
華灼不知其中經過,但也知道這是在族人面前露臉的大好機會,哪裡肯相信這等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便笑道:“鳳表姐這回可找錯人了,我在家中便是個不聞閨外事的,莫說家裡的人,就是秀閣裡的事,都是身邊兩個丫頭在管,哪裡懂這個,叫我去,也不過是屍餐素位,幫不上忙不說,指不定還添了亂子。”
林鳳還要說話,正好八秀送茶進來,她就頓了頓,端起茶盞略略拂了拂,動作優美,輕輕嘬了一口,似是回味了一下,才道:“灼妹妹不用謙虛,你若一定不肯幫我,直言便是,我不勉強的。只是這次機會難得,灼妹妹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四舅舅想一想,四舅舅獨力撐著榮安堂不容易,這些年又與族人疏於來往,只怕不少族人心中都有些不滿,隻道四舅舅為人太高傲,瞧不起窮親戚了,今兒這差事灼妹妹若是辦得好了,博個滿堂彩,也好讓族人們知道,四舅舅不是那種目中無人的人不是?”
華灼心裡一緊,林鳳還真是個好說客,一句話就說到了榮安堂的要害上。上一世,榮安堂轟然倒塌,固然是她任性在前,使父親叛出華氏豪族,以至於被陷害後尋求不到本家的幫助,但又何嘗沒有榮安堂與族人多年斷了來往的緣故,所以最後才孤立無援,一敗塗地。
這一次的差事若真辦好了,多少可以扭轉族人們眼中榮安堂清高自傲、甚至是目中無人的印象,等回到淮南府後,自己再跟父親、母親提一提,恢復來往就極容易了。
只是這樣的好事平白無故地落到自己頭上,實在讓人心裡有點不踏實,更何況她先前讓老祖宗嚇出一身白毛汗,正是草木皆兵的時候,剛還叮囑劉嬤嬤不要出去,一轉眼自己就要去大出風頭,怎麽想都覺得不妥當。
但是這個機會實在難得,能在所有的族人面前露臉,緩和彼此間的關系,錯過這一次,下次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到這樣的大好機會,華氏分散在各地的族人,沒有五十戶,也有三十戶,這還是五服之內的,出了五服的更不知有多少,如果榮安堂想要一家一家去聯絡,花的時間人力財力還不知要多少,但如果自己借這次機會,向各家族人表達善意,讓他們自己尋上門來套近乎,就要省事多了。
權衡利弊,華灼自問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心裡拿定了主意,便笑道:“承蒙鳳姐姐看得起我,既然如此,雖是明知能力有限,卻也要盡力一試了。卻不知除了我,還有哪位姐妹有這個榮幸?”
林鳳一笑,道:“自然少不了煙姐姐。她也去尋幫手了,不過本家的嫡女隻她一個,應該不會在自家尋了,我想興許會從榮瑞、榮吉、榮興三堂裡挑一個出來,榮瑞堂的兩位妹妹年紀太小,怕是不合適,榮興堂亦是如此,嫡女年紀小,庶女雖然懂事但身份又不夠,剩下的數來數去,大抵只有榮吉堂的焓妹妹最合適了。”
華灼眼神一縮, 林鳳話外有話,她略一琢磨,立時就明白了,如果自己不去,只會便宜了其他三家嫡支中的一家,別看只是安排小壽宴露個臉的事,但在族人們的心中,未嘗又不是四家嫡支的勢力展現,誰能爭到這個露臉的機會,誰就勢大,榮昌堂擺明是要扶植榮吉堂成為四大嫡支之首,而榮瑞、榮興兩堂都不夠能力,唯一能跟榮吉堂一爭高下的,只有榮安堂。
再怎麽敗落,榮安堂也依然有余威,否則榮昌堂又何必處處壓製華頊,就怕他帶著榮安堂重現昌盛。既然還有這一層理由,那麽這個差事她不但要接,而且還要做得妥妥貼貼,讓任何人都挑不出刺來。
華灼的眼中瞬間生出熊熊烈焰,鬥志昂揚,什麽陰謀,什麽顧忌,都比不上讓榮安堂重現榮光來得重要,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一闖。
“鳳表姐,請到外屋稍坐,容我換一身衣裳,再與你同去。”
要做事,自然不能穿這身霓裳彩衣,得換上行動方便的家常衣裳。
林鳳笑了笑,道:“我也回去換一身衣裳,這宮裝穿在身上,走動起來可不容易,小壽宴安排在天寶樓,灼妹妹,一刻鍾後,我在天寶樓西邊的龍華廳等你。”
“鳳表姐慢走。”
送走了林鳳,華灼半刻也不耽誤,立時轉身進了內室。
“八秀,替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