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宜人的話,確實如一道警鍾敲響在華灼的心中,確實,十五姑太太又能幫她多久?雖說老祖宗也未必能活得比十五姑太太長,但是她總不能事事都依靠十五姑太太,自己的路始終要自己走下去,前途的阻礙,也不會只有老祖宗一個。
“那麽……宜人姐姐認為我該怎麽做?”
華宜人輕輕一笑,道:“妹妹之前就做得很好,難道還要我教嗎?”
她伸手一指榮安堂的方向,指尖在空氣中構勒出一個“明”字,又一指大佛寺的方向,構勒出一個“月”字。
與明夫人結盟,榮昌堂的動向就瞞不過華灼,借苦月大師狐假虎威,她在京中注定會名聲雀起,成為諸多淑媛想要結交的對象,這就是華灼目前最大的優勢,利用好了,就沒有人敢在京中對她下手。
華灼也笑起來,道:“姐姐說得真是輕松,可不得累著我了。”
話是這樣說,但華灼顯然是認真思考起來,明夫人那裡,她有一陣子沒聯絡了,二堂兄華煥也沒有再登門,不知是個什麽情況,看來是得自己主動出擊,就派常貴去榮昌堂外頭盯著好了,什麽時候華煥出門,就把他請過來。
至於打入京中淑媛圈子,這個容易,明兒下個貼子,把莊靜請來,這個女孩兒在京中人脈不淺,認識的大都是官宦千金,有她做個中介,幫著宣揚一下苦月大師給自己名貼的事情,自然便會有人主動邀她,一來二往的,這人脈就建立起來了。
只是光是仗著苦月大師的名望,做不得長久,要突出自己來,還得靠本事,琴棋書畫,她唯擅書法一道,這些日子有些疏於練習,得趕緊補回來,再者,於女紅上,便是刺繡了,需得趕著繡些帕子、鞋面、香囊什麽的,到時應酬往來好做禮。
她把自己的盤算跟華宜人一合計,華宜人也沒別的意見,只是道:“京中攀比成風,你若要與人結交,還需再備些時新的衣裳首飾,不需多麽珍貴,但至少看上去要體面些,不能露了怯。”
華灼點點頭,同樣的話,莊靜也差不多跟她提過,只是在榮昌堂時,還不曾有什麽感覺,想來是當時她沒怎麽跟那些女孩兒們打交道,所以不曾有所體會。既然莊靜和華宜人都這樣說,必不會錯的。
“宜人姐姐,這京中有什麽成衣鋪子比較有名?或是衣裳做得好的裁縫?”
雖說衣裳是自己親手縫的穿著舒服,但她對京中流行的款式實在不熟悉,也沒得那功夫細細打聽去,索性就準備找人定做了。
華宜人抿唇一笑,道:“我在京中已有數月,倒是略通一些時下流行的東西,若妹妹信得過我的手藝,這縫製衣裳鞋襪的活兒便交給我。”
“姐姐一個人做?”華灼驚訝了片刻,“那不是要累死姐姐。”
“噗……哪兒能我一個人做,我隻管剪裁,縫製的活兒,還請妹妹請幾位手藝好的繡娘來,有五、六個繡娘幫忙,頂多十日,我保證到年節來之前,妹妹每日穿的衣裳不帶重樣兒的。”
華宜人既然有這樣的本事,華灼自然就得看看她的表現,當下就找了劉嬤嬤來,讓她去尋些手藝好的繡娘來。
劉嬤嬤辦事自然不含糊,一天的工夫,她就領了十個繡娘回來,個個瞧著都是端莊白淨、本本分分的,似乎都在大戶人家做過工,請安問禮十分規矩。
華宜人見華灼這樣信她,自然要盡心力,當場就列了長長一個單子,把需要的布匹、紗絹、皮毛、針線等物全部寫下來,旁的不提,光是那繡花針一套便有大小十幾根。
華灼對京中物價還不太熟悉,拿去讓劉嬤嬤出去一估價,竟至少得花上八百兩銀子,這還是抹去零頭的。
“主要是快到年節了,布匹、皮毛這些東西漲了將近五成,不然頂多六百兩銀子就夠用。”
華宜人一邊說,一邊又畫出幾份首飾圖,每份圖紙都是成套的頭面,這還虧得華灼還未及笄,把頭面裡的釵、簪都劃掉了,不然……反正當劉嬤嬤算出打造這些首飾需用的金、銀、珍珠、寶石的價格之後,臉都青了。
“嬤嬤,咱們帶的銀子夠嗎?”
看到劉嬤嬤的臉色,華灼很識相地沒有問到底需要多少銀兩,隻問夠不夠。出門時,方氏給她準備了一千兩銀子,除了盤纏和日常用度,更多的是準備讓她在榮昌堂打點用,後來想想是要跟莊家一道走,又怕會被莊二夫人看低了女兒,臨上車時,方氏又塞了一千兩給她。
除了這二千兩銀子之外,華頊也放出話來,說若需大筆銀子急用,可以跟方大掌櫃商量著辦。京中酒樓的生意那麽好,臨時抽調,帳上也能有一、二千兩銀子,所以事實上,華灼可以動用的銀兩還是相當多的。扣掉做衣裳的那八百兩,她還是能打上幾套首飾的。
劉嬤嬤之所以臉色發青,是因為打首飾所用的那些珍珠、寶石,榮安堂的內庫裡都有,成色也比京裡賣的好一些,只是眼下哪裡來得及回去取,再加上年節將近,不止布匹、皮毛漲價,這些珍珠、寶石也跟著漲了,而且榮安堂收藏的珍珠、寶石,都是船隊自海外帶回來的,又好又便宜,而京裡的,價格高不說,東西也不那麽好,花大錢買次貨,她自然就心疼銀子了。
榮安堂畢竟不同往日,而且老爺為了修河堤,籌不足銀款,本來就已經在往裡頭倒貼銀子,一貼就是幾萬兩,小姐這裡不思量著省銀子,反而還大手大腳花銀子,劉嬤嬤心裡就不太讚同。
“小姐,我看這首飾打一、二套應個景兒也就夠了,咱們帶過來的首飾,哪樣兒差了,雖說款式不是最新的,但是那做工、那成色,能是普通的首飾比得上的嗎?咱戴著,不掉價兒。”
華灼想了想,劉嬤嬤也是一番好意,不能太駁了她的面子,便把華宜人畫的圖紙仔細看了看,抽了兩張出來,道:“這兩套的花樣兒我不愛,就不用打了,剩下的……唔,打上三套,加上我從家中帶來的那些,也夠用了。”
華宜人想了想,三套首飾輪換著戴,雖然少了點,但首飾畢竟不是衣飾,並非天天都要戴著不重樣兒,關鍵是要跟衣裳搭配得上,再加上華灼原本有的,出去應酬勉強夠用了,便沒多說什麽,把華灼挑出來的那兩套圖紙收了起來。
劉嬤嬤見華灼尊重她的意見,雖然三套首飾打下來價值也不菲,但好歹不用動用京中酒樓那邊的錢款,而且這首飾打出來也是在應酬的時候替小姐撐場面的,太少了確實說不過去,於是不好再說什麽,拿了圖紙就去尋手藝好的金銀匠去了。
縫製衣裳、打造首飾都需要時間,華灼也就沒急著去打入京中淑媛們的圈子,而是先瞅了個機會,給莊錚送了封信去,叮囑他這些日子不要過來,免得十五姑太太看到他心裡不痛快,順便又把莊靜請了過來。
莊靜這些天幾乎玩瘋了,莊大夫人並不怎麽管她,莊錚又寵著她,莊二夫人住在華灼這裡,又管不著她,她幾乎天天跟著那官宦千金們在一起,不是擺個宴,就是遊個湖,閑下來就八卦哪家的小姐許了人,哪家的夫人打了小妾,然後又歎息曾經的姐妹訂了親以後,就不怎麽出來玩了,諸如此類,小道消息不知凡幾,華灼把她請了來,整整一個時辰就沒能開口說出請她來的意思,盡聽著她說八卦了。
“你這死丫頭,在外頭玩瘋了不來看望娘就算了,好不容易來一回,竟然也不往我屋裡去……”
還是韋氏把華灼從無數的八卦裡解救出來。
莊靜一看到韋氏,頓時跳了起來,撲到韋氏懷裡撒嬌道:“娘, 女兒可想你了,這不是被灼兒姐姐拉著說話嘛,要不然我早就去娘那邊了……”
明明是你拉著我說話好吧,華灼翻了白眼兒,沒戳穿她。韋氏和十五姑太太這幾日裡算是相安無事,當然,偶爾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撞到,免不了要互相損幾句,但好在她們看在華灼的面兒上,不忍讓她難做,彼此還算克制,沒鬧出什麽風波來,讓華灼松了好大一口氣。
“信你才有鬼……”
韋氏一指點在莊靜的額頭上,笑罵了一句,才看向華灼,笑道:“我聽說你近日又是做衣裳,又是打首飾,是打算出門應酬了吧。”
“什麽都逃不過伯娘的眼睛。”
華灼並沒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訴韋氏,但韋氏又不是瞎子,府上來了這麽多繡娘,劉嬤嬤又經常往銀樓跑,猜不出來才怪。
“這是好事,你在京中算個陌生人,有靜兒替你引路,倒不用我再操心什麽。”
“咦,灼兒姐姐你終於肯走出來了,太好了,我明兒下貼子把平日相好的幾個姐妹都請來……”莊靜興奮地跳了起來。
韋氏失笑,道:“你激動什麽,灼兒的衣裳首飾還沒準備好,怎麽能出去見人,再過幾日吧,還有你的那些姐妹,把名單拿來我瞧,請誰,不請誰,這裡頭講究大著呢,不能由你瞎胡鬧。”
莊靜“哦”了一聲,明顯喪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