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灼看到林鳳被自己嚇得如受了驚的小鹿一般,實在是有些莫名所以,她剛才雖然發了一通火,但總不至於把堂堂一個準郡主嚇成這樣吧,讓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她才是個準郡主呢,卻哪裡知道林鳳是真的從心裡喜歡她,想要跟她親近,可是又被她反覆無常、看似柔和其實剛烈的性子給嚇倒了,這才有些進退失措,一時拿捏不住跟她相處的姿態。
“鳳表姐……人,我是不會見的,隻請你把我先前的話帶過去吧。”
林鳳見她沒有發火,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氣,但又擔心燕狂會胡來,不過也不敢再勸華灼跟燕狂見一面,隻好想著回頭自己想辦法壓一壓燕狂,定不讓他去騷擾八妹妹,於是便柔聲道:“八妹妹放心,你的話我一定帶到。”
華灼實在看不慣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總覺得別扭,道:“鳳表姐,他既來了,我也不便久留,這便先回去了,姑父和三姑母那裡,便請你替我說一聲,方才的事鬧得姑父和三姑母都不大愉快,我也沒臉去辭行。”
“這……怎麽使得,爹爹說了,今兒要留飯……”林鳳慌忙抓住華灼的手,“八妹妹,你可是還在怪我?”
華灼哭笑不得,道:“鳳表姐這是哪裡話,我雖不懂事,但方才你盡力維護於我,我也不至於不識好歹至此,只是那燕狂確實是個麻煩,我清白女兒家,若讓他纏上,不黑也黑了,自然是先避一避的好。”
林鳳一想也是,不由得萬分後悔,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讓燕狂來了,平白惹惱了八妹妹不說,自己還沒落個好。
“那、那我以後邀你,你還來嗎?”她弱弱地問。
華灼幾乎讓她這副柔弱不堪的語氣擊倒,瞪眼道:“我不來,難道你不會去我那兒?”說完又後悔,她是來跟林鳳說清楚以後少來往的好吧。
林鳳卻是眼神一亮,松了手,恢復了平日的模樣兒,抿唇輕笑道:“我可不敢,怕教你亂棍打出呢。”
華灼徹底讓她擊敗,直到離開了鎮南王府,才撇撇唇,對七巧道:“我總覺得今兒是讓鳳表姐給算計了。”
七巧噗哧一笑,道:“分明是小姐心軟了吧,不過也難怪,我瞧表小姐是真對小姐好,小姐又不是生就狼心狗肺的性子,哪能不念她的好。”
華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有種不妙的預感,林鳳簡直就是她的克星,近不得,遠不得,罵也不行,親也不行,現在連避而不見都不能了。
八秀探過身來,道:“小姐,咱們幹嘛要避著那個燕二少,就是要狠狠罵他一頓才好,不然以後他萬一真的尋上門來,可怎麽辦?”
華灼眉頭一皺,想了想,對七巧道:“你問問陳校尉,認得莊侍郎府麽?”
她畢竟是女兒身,不方便應付燕狂,這事兒,還是找莊錚出面的好。再說了,原就是莊靜最先招惹的燕狂,黑鍋她背了,就不能還讓她再去收拾爛攤子吧。
七巧點點頭,靠近車廂,叫了一聲,陳寧離得並不遠,很快就過來了,聽到七巧問莊侍朗府,轉身就又離開了,不一會兒回來,沉著聲音道:“已經打聽清楚了。”
七巧看了看華灼,華灼一點頭,道:“讓陳校尉派個人,送我的貼子去莊侍郎府。”
“給莊二少爺麽?”八秀故意問。
華灼白了她一眼,道:“給靜兒妹妹。”這丫頭,都敢取笑她了,真是被寵壞了。
七巧噗哧一笑,低聲把小姐的意思對陳寧說了,陳寧接過名貼,當即就安排一個跑得快的人去往莊侍郎府去了。
不告而登門,太過失禮,而且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總不能頭一回登門就直接去找人家少爺吧,所以只能把莊靜再抬出來當擋箭牌了。不過莊靜也不笨,哪裡猜不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少不得這回要被取笑一番了。
只希望這個愛熱鬧的靜兒妹妹這會兒待在府裡,沒有到處亂跑才好,不然……她就只有去拜見莊家大夫人了。
好在華灼今天的運氣大概真的很好,馬車才走到半路上,陳寧派出去送貼子的人就已經回來了,帶回了莊靜的回信。
“快來,程妹妹也在。”
程寧也在?
華灼精神一振,她這陣子忙於應酬,還沒有工夫探問程寧那天回家以後,到底有沒有跟她父親提起水患可能引起民亂的事情,今天正好可以借機探問一下。
更幸運的是,莊侍郎不在家,這會兒還在吏部辦公呢,莊大夫人也不在家,她去了榮昌堂,跟惠氏敘姐妹情去了,而不幸的是,莊錚也不在,他去了大儒孫通的府上。
“怎麽突然說來就來了?我還當你跟我二哥的事不明著定下來,你就不會登侍郎府的大門呢。”
莊靜果然一見華灼就開始取笑她。
華灼早有心理準備,大大方方道:“我與他的事情又不是不能見人,為什麽要避著躲著?”
程寧噗哧一笑,道:“心懷坦蕩,這才叫人欽佩,哪像莊姐姐你,做了事不敢認,害得華姐姐這些日子不知費了多少口舌解釋,還要替你瞞著擋著,莊姐姐你該給華姐姐斟茶遞水表達謝意才對。”
莊靜瞪著眼,道:“你才見過她一回,就處處幫著她說話。”
程寧笑道:“我明明是幫著你,不然,我早就替華姐姐到外頭說去,那日在秋水台,是你撫的琴,這會兒你又說我處處幫著華姐姐,那我就真幫了,把真相說出去,你看可好?”
“你敢!”
莊靜急了,縱身上前,恨不能立刻就捂住程寧的嘴,結果被程寧嘻嘻哈哈地躲開,縮到了華灼的身後,還故意道:“莊姐姐要打人了,華姐姐救我。”
三個女孩兒鬧著玩了一會兒,這才各自坐定,莊靜命人給華灼上了茶,才問道:“你今兒突然來,定是有事,趕緊說來聽聽。”
程寧識趣,怕她們要說什麽隱私,便道:“莊姐姐,你們慢慢說事,我先去更衣。”
華灼是有心要交好程寧的,連忙道:“程妹妹不用避開,這事兒你原也知道,沒有什麽不能當面說的。”說著,她就把燕狂要纏她的事情說了。
“他怎麽能這樣?”莊靜氣得眼珠子都瞪圓了。
程寧苦笑道:“莊姐姐,你不常在京中,所以不知道,那個燕二少,是個出了名的無法無天的,誰的面子也不賣,認定的事就不回頭,不然他又怎麽能霸著京中十少一席這麽多年,連他爹娘都拿他沒法子呢。”
“可是他就能不顧及女兒家的名聲嗎?”莊靜怒道。
程寧看了她一眼,道:“若他已經認定華姐姐就是知音人,也是他要迎娶的人,自然就會百無顧忌。”
華灼抿了抿嘴角,程寧也這麽說,可見這位燕二少還真是個胡來的人,怪不得林鳳那麽費煞苦心,要安排一樁偶遇,就是怕燕二少胡來吧,所以才想把事情盡力控制在她能掌握的范圍內。
“可惡!”莊靜跳了起來,滿面怒容,“我饒不了他,哪有這麽壞的人,我絕對、絕對饒不了他……”
華灼原還有些煩心,可是看到莊靜這副樣子,不由得被逗笑了,道:“你打算怎麽不饒他?衝到他面前,告訴他你才是他的知音人,然後嫁給他,一輩子跟他鬥氣,氣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到死也要睜著眼?”
莊靜怔了怔,然後大窘,嗔道:“討厭,灼姐姐你真討厭。”
程寧捂著唇,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
“我讓你笑……讓你笑……”莊靜越發窘迫, 撲過去就呵程寧的癢癢,“笑死你好了……”
“哎喲,救命……華姐姐救命……”
程寧直往華灼的身後躲,華灼忙攔住莊靜,笑道:“行了行了,不說玩笑話了,你不願意出面,那燕狂畢竟男子,我也不能把他如何,所以我今兒來,就是想……”
“讓我二哥出面打發他,是吧。”莊靜倒也不笨,一下子就聽出了華灼的來意,“二哥去孫府跟孫大儒學論去了,我這就派人叫他回來。”
說著,就跳起來跑出來,高呼道:“來人,來人,到孫大儒府上給我二哥送信去,就說……就說我頭疼腦熱全身發冷,讓他趕緊回來,晚了就見不著我這個妹妹了……”
“噗……”程寧又笑了。
“這個靜兒,總這麽怎怎呼呼……”華灼無奈地搖搖頭。
“她就是這個脾氣啦……”程寧低頭吃著茶,看著微微蕩漾的茶水,忽地想起一事,靠近華灼,低聲問道,“華姐姐,你是不是見過民亂?”
華灼心裡一跳,她想琢磨著怎麽不著痕跡地問程寧這事兒,不想她竟然主動提起,連忙裝做詫異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程寧道:“那日我跟爹爹提起你說過的話,爹爹當時就說,不是親歷其景,不會有華姐姐知道得這樣的清楚。你……真的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