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柳芳突如其來這麽一番“懂事”的表白,柳家人大惑不解,“芳兒,你……”
“你們什麽都別說了!再說下去的話,別說婆婆相公,就是我都要生氣了!”
柳家人本來就是唯柳芳馬首是瞻,雖不知她為何改變了主意,但現在這正主兒都不鬧了,他們又有什麽可說的?
趙成棟終於找著機會說話了,抹一把頭上的淋漓大汗,“那大家都歇歇,歇歇等著吃酒啊!娘,那菜……”
他實在沒轍,要請趙王氏出馬了。趙王氏白了他一眼,一挽袖子,就往廚房走。
楊小桃趁機對柳芳道,“那我也去幫忙了!一會兒再來陪你!”
柳芳知道她要去表功,可現在卻沒借口留住她。他們家人也來到房裡,要問個究竟。於是,雙方也算是各得其所。柳家人從柳芳這裡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而楊小桃也在趙王氏那裡得到了極大的肯定。
“好丫頭,嬸子就知道是你那裡頭說了好話!否則,那女人才沒那麽好說話!”
楊小桃笑得比三月的桃花還燦爛,“嬸子誇獎了,不過是跟她講了講道理而已。任他什麽事,也抬不過一個理字去!您說是不?”
“那也得有人明理才是!”
楊小桃一笑,換了個話題,“嬸子,這家裡這麽忙,怎麽也沒個人來幫忙?成材哥馬上要趕考了,他必是忙的,可大嫂子怎麽也不帶人來搭把手?連個丫頭也不派來!”
提起此事,頓時勾起了趙王氏的新仇舊恨,雖然她也覺得章清亭不肯借人也有她的道理,可她就是心裡不舒服!再加上趙成材昨兒頂撞她的怨氣,她不怪兒子,卻一並發泄在章清亭身上了,“快別提了!我哪兒叫得動她啊!再多說幾句,倒顯得我這做婆婆的厚此薄彼似的!就這麽著吧!”
“那可不行!”楊小桃故作惱色,“這且不說芳姐現坐著月子要人伺候,就您二老也需要人日夜侍奉啊?再怎麽樣,斷也不能如此行事!論理,這事我應找成材哥好好說說。可……”
她一聲歎息,咬著嘴唇低下了頭,眼中波光流轉,似是甚替趙王氏不平。
趙王氏心中一動,驀地想到,章清亭那個大媳婦是不能指望在家好好聽她話的,可眼前這個卻可以呀!若是當年娶了她,恐怕家計是要過得艱難些,但自己也不至於象跟章清亭相處那般,處處都受媳婦的轄製!要是自己的媳婦既有章清亭的能乾,又有楊小桃的聽話那該多好?
那除非兩個都娶回來!趙王氏給自己心裡頭猛地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可仔細想想,這也並非沒有可能呀?若是從前,自然不提也罷。可現在他們家可今非昔比了,就是給趙成材光明正大的作妾,說不定都有許多人要搶著上來哩!
可是楊小桃一貫的心高氣傲,近來是跟自己走動得近些了,可也從來沒有表露出旁的意思。可她要一點意思都沒有,又跟自己家走這麽近乎幹什麽?
趙王氏試探性的說笑了句,“嬸子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可惜我們家成材沒福氣啊!”
楊小桃一聽這話,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立即背過臉,拿剛切生薑的手迅速往眼下一抹,眼圈頓時紅了,轉頭讓趙王氏看一眼辣得水光盈盈的眼,又假裝抽手絹擦眼角。
“哎喲!是嬸子說錯話了。”趙王氏嘴上承認錯誤,心裡頭可得意得很,還是我養的兒子有魅力呀!就是成了親,也讓人家姑娘念念不忘!更加進了一步,“你這孩子也真是心實!是不是到現在還忘了不成材?”
“嬸兒!”楊小桃拉長聲音嬌喚了一聲,那如泣如訴的聲音,幾乎是立即肯定了趙王氏的猜測。更何況楊小桃怕她不明白,還特意哽咽著表白了一句,“是我沒福氣才對!”
“是嬸子不好!你快別難過了!”趙王氏真是高興,心裡越琢磨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
要說章清亭,跟她相處了這麽長時間,要說一點好感都沒有那是假的。畢竟章清亭做的事情在那兒放著,那丫頭是真能乾,也是一心跟著成材過日子。對他們二老呢,雖說不上多麽孝敬,但逢年過節,三節四禮的可從來沒斷過。就是跟自己娘家,也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尤其是最近,就連一向不大看得上眼的小叔子,她也出力開始提撥了。要說起來,趙王氏還是比較滿意的。
可就是那殺豬女脾氣太壞!又老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從來就不肯低下頭來,拿她這當婆婆的話當回事!趙王氏心裡不爽,暗想我留著你給我當大媳婦,再找一個我自己中意的小媳婦總行了吧?又不是讓趙成材休妻,不過是多給他納一房小妾,有何不可?之前那柳蔓是趙成棟看不上眼,可這楊小桃卻是他自己從前喜歡過的女孩,撮合他們,應該難度不大吧!
當然,趙王氏還有點陰暗的鬼祟心理,趙成材現在是越來越不聽她的話了,什麽事都偏向著自己媳婦,趙王氏很有些不甘心。若是把楊小桃接進門來,是不是就能讓她跟章清亭平分秋色,削削那殺豬女的銳氣,也幫著自己拉回兒子的心?
趙王氏一想到這場景,心裡就樂開了花。章清亭是沒有人跟她爭,所以總這麽十拿九穩的凡事篤定。可若是有人來爭了,到時兩個媳婦不爭著到她面前討好賣乖才怪!到那時候,她這個做婆婆的可真就威風起來了!誰要不聽話,她就去成材面前說誰不孝,看她們怕不怕?然後她也能趁機“收復失地”,繼續當家主事,還是這個家的頂梁柱!
趙王氏越想越得意,若是娶一個楊小桃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那就讓她進門又何妨?
初六這日,趙家發生的事情,隔了幾日,便傳到了章清亭的耳朵裡。
對!這就是她刻意打聽的。都有人對她的家庭蠢蠢欲動了,章清亭可沒傻到等到木已成舟才去做些亡羊補牢的事情。雖然她對楊小桃的小小伎倆不屑一顧,但知己知彼才是百戰百勝的至高要領。
而與此同時,趙王氏的態度也開始悄然變化了起來。她對章清亭不是越來越挑剔,而是越來越反覆無常,時而冷淡,時而親切。冷淡時是為了說服自己狠下心塞個人進他們小家裡,親切時是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媳婦,心生愧疚。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感覺到,但不管心裡頭如何的理直氣壯,可要在人家夫妻裡再多塞進去一個女子,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的。
若是婆婆沒有這樣的心虛,章清亭還可以狠下心腸拿她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當一回事。可是婆婆心虛了,就是證明她對自己還有些感情,也覺得這麽做是對不起自己的。可她既然明明知道,為什麽又要這麽一意孤行呢?
章清亭真的是很苦惱,讓她如何去對付楊小桃,對付柳芳都可以,因為那些人跟她沒什麽感情,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自然也就能下得去狠手。可是婆婆不一樣,她是生了她的相公,養育她的相公的人。趙家的情形她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從前那麽些年,若不是有婆婆的含辛茹苦,根本就不會有今日的趙成材。
雖然自己的推動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不可否認的是,婆婆才是真正那個最早最辛苦的人,二十年的點滴心血才培養出的兒子,又是她自己鬧得天翻地覆把章清亭娶進的門,可她怎麽就不能好好的善待這個媳婦呢?
要怎麽對婆婆, 才能在盡量減少對她的傷害的同時,讓她幡然醒悟?
章清亭不是不想做做個好媳婦,可關鍵是對於這個“好”字,她和趙王氏的分歧實在太大了。那要如何讓她們的認識達到統一呢?
這個問題真是把章清亭難住了,可日子還是一天一天過下去。
縣試定在了五月末,過了的考生才有資格參加七月在郡裡舉行的府試,府試若是再過,那便算是童生了,然後才有資格參加院試。院試再過,那就有一個秀才功名,不算平民了。
“萬丈高樓平地起,銀寶元寶,你們這回可得好好努力!”趙成材如是對兩個小舅子說。
因扎蘭書院學生人數太多,經與郡學商量,也為了公平起見,扎蘭書院內部先要辦一個報名考試,所有的男生都可以報名參加,但只有考試的前五十名才有資格參加縣試。考試的科目與縣試一模一樣,連考試規程也是按部就班,這也是讓學生們有一個適應的機會。
章清亭自是對兩個弟弟多有叮嚀,但也鼓勵他們,“放開去考,縱是考不過,也隻當是積累經驗了!”
兩天五場的考試,為免受干擾,考生全都暫時住進縣學裡,食宿費用都衙門負擔。但不少學生家長比應考的孩子還緊張,整整兩天,都到大批家長到縣學外頭眼巴巴的守著。
扎蘭堡的鄉親們頭一次覺得,這學生不易,家長也難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