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章清亭安排了馬場裡的事務,牛姨媽聽說了事情始末,她倒是和章清亭兩口子意見相同,“這個阿禮是個人材,值得你們冒險收留。你們現在賣他這麽大一個人情,日後要是遇上什麽事,他在關鍵時刻能幫幫你們,就很是值得了。
正好,你們家的事情了了,從今晚回去開始,我就開始把我家店裡的事情交給你。其實也不太難,這邊的鋪子你也是知道怎麽做的,那邊就是更大些。至於幾個購糧商,我把名單寫了給你,若是要進糧時,你只要小心應付著,別讓他們欺生伺機抬高價錢,或是以次充好就行了。你要是有些不懂的,便把我店裡的老黃掌櫃帶去,他是個實誠人,斷不至於蒙你……”
趙成材回了家,卻見門口有輛小驢車,元寶守在外頭小聲告訴他,“是你們族長!爹在裡頭陪著呢!本說你不回來,就送他去馬場找你的!”
趙成材極為詫異,趕緊進去,一瞧那廳裡,可不是趙族長大駕光臨?還帶著一位族兄,擱著幾樣節禮。
“大伯,您怎麽來了?”趙成材上前施禮。
趙族長眉頭緊鎖,瞟了張發財一眼,張發財會意,立即賠笑著告退,“成材,陪你大伯好好聊聊!”
等他走了,趙族長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成材,你怎麽恁地糊塗?大伯知道你好心,可也不能收容那樣的殺人犯在家裡!你可知道外頭現在傳得有多難聽麽?快把那人打發走!免得帶累了你的名聲!”
這可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趙成材早料到有此一著,趕緊又把事情解釋了一番,“大伯您看,這可真的不關我們和那夥計的事。全是那些人無中生有,窮瘋了想來鬧事。孟大人已經明察秋毫,斷明了此案,便沒事了。”
“糊塗!大伯這份年紀,可比你多吃幾十年的鹽,多經了不少的事。要知道這人言可畏啊!雖說你這案子結了,是你們沒事,可隻那殺人犯一日在你們馬場裡,這讓鄉親們怎麽看你?我遠的不說,自你們出事這兩日,便有不少族人到我這兒來說起此事,個個都讓我來勸你。成材呀,這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若是你那夥計當真老老實實,為何會有這樣的事情偏找上他呢?天知道他從前還得罪了些什麽人?縱是這一回讓你給躲了過去,可誰能保證就沒有下一回?你是讀書人,安安心心念好你的書才是正經,成天上衙門打官司,那算個什麽事?”
族兄在一旁補充,“成材,你大伯是真關心你,前兒一聽說你們家出了事,立即就讓人來打聽,你們昨兒過堂,你大伯就在外頭一直聽著呢!知道你們沒事,又見你們忙著,便沒來打擾。今兒一早,又冒著這麽大雪過來勸你,你可不要辜負了他的一番好心!”
這可真是消受不起!趙成材百般道謝,不得不說出未來的打算,“大伯,其實我們已經打算把那夥計送離此地了,因嶽父想在永和鎮上開個鋪子,本來就要人手的,所以那夥計也是暫時留在此地。”
“真的?”趙族長聽他如此一說,倒是面色緩和了幾分,“可這也是治標不治本啊?還是送走了乾淨!”
趙成材隻得混蒙過去,“那夥計自己也要走的,只是咱們家確實在用人之際,求他暫且留了下來,等到日後,恐怕他自己還是得走的!”
“還算他有自知之明!”趙族長如此才作罷,臉上有了幾分笑意,“行啦,既然無事了,那你就隨我回去吧!家裡早就準備好了,那新鮮的麅子肉都已經燉上了,就怕你忙著來不了,我還打算親自上你們家馬場接你呢!”
趙成材不勝惶恐,要不要對他這麽熱情的?趕緊上樓去換了件做客的衣裳,又偷偷在給他們家孩子準備的紅包裡頭加了點料,才下來請族長大伯一起走。
怕他過度挽留,又弄得天黑了才回,偷偷給嶽父大人使了個眼色,張發財在送他們出門時便交待了一句,“女婿,晚上可早些回來!這路上雪大,天黑了可不好走!”
趙族長聽到“女婿”二字心頭一刺,心想我們家這麽好的孩子白給你做了半子,還沒出門就催他回來,這是什麽意思?當下就沉了臉,“怎麽?就是晚上雪大,我留成材歇一晚不行麽?”
“不是這個意思!”趙成材忙解釋著,“是明兒已經約好了要上別人家做客的,晚上實在不能回來晚了。還請大伯見諒!”
“什麽要緊的人?推了不行麽?”
“這可不行!那是早就定下來的,人家也準備好了的。”這個趙成材可沒騙他,確實是約好了要去陳師爺家的。
趙族長這才作罷,和他一起出了門,見準備的馬匹又是眉頭一皺,“這大冷天,怎麽讓你騎馬?跟我上車坐著去!別帶馬了,回來讓你哥趕車送你回來!”
不帶馬,那是不是也不讓我去了?保柱眨巴眨巴眼,那可不行,章清亭命他跟去,肯定有她的用意,就是招人嫌,他也得去!於是假裝聽不懂,仍是自騎一匹,另牽一匹,跟在驢車後頭,一句也不多言語。
趙成材笑道,“大伯莫怪,有這小廝跟著,到時就不用送了,這麽大雪,若是讓堂哥來送,可真是要折我的福了!”
見他如此堅持,趙族長也就勉強同意了。隻瞥了保柱一眼,暗惱這孩子太不懂事,人家請客,你跟著去湊什麽熱鬧?
趙成材去做客了,趙家今兒也來了一撥稀客。還能有誰?楊家母女。
趙王氏還當真愣了一下,誰來她也沒想著這一家子還能上門啊!可來的都是客,趕緊笑臉把人迎了進來,“楊嬸子,你們今兒怎麽有空來逛逛了?還這麽大雪呢,真難為你們想著!”
楊劉氏的目光可一直被趙家的新房子所吸引,又驚又羨的半晌都沒能收回來,“喲!怎麽一時沒來,你們家竟大變樣了?修得這麽漂亮的房子,這門窗都是新的吧!”
“是啊!其實這也不算什麽,本來準備全部推了重建的,隻我嫌那個太費事,不也正好趕上鬧洪水,工匠們難請麽?故此就隨隨便便弄成這樣了!這前頭幾間還是老房子,只是弄了些花樣,全部翻新了,後頭那院子倒是新起的。來,都帶你們瞧瞧!”趙王氏見人羨慕,更加誇耀顯擺起來。
楊家母女聽得心中震驚,就這還是隨便弄弄?這可比她們家的房子強上十倍不止了!
楊小桃指著鎖了門的東廂,“那可是秀才哥的屋子?”
趙王氏爽快的開了門,“哪裡呀!咱們這兒地方小,他們住不下,還住胡同那邊呢!這是給成棟準備的新房!”
楊劉氏瞧著一屋子嶄新的紅漆家具,讚歎不已,“那以後誰家閨女嫁你們家成棟可真是有福了,這麽多好東西,什麽都不用準備,帶幾副鋪蓋來就行了!對了,他的親事說定了麽?”
“哪這麽容易?”趙王氏仰著下巴,愈加傲氣,“咱們也不求姑娘家大富大貴,但也得多少說得過去,要不日後啊……”她似是故意失言,又把自己的話打斷了,“算了,不說了,要成材聽見,又該說我挑三揀四了!”
“你們家現在縱是挑三揀四也是應該的!”楊劉氏奉承了一句,轉頭就瞧著西廂門口簾子掀動了一下,站著一個懷孕的俊俏婦人,牽著一個小女孩,也在往她們這邊打量。
“那是……”
趙王氏嘴一撇,“不就是成棟那屋裡的?那小丫頭也是她帶來的。”
楊劉氏明白是那妾室了,說著恭維話,“這帶個閨女來,以後還能幫著帶弟弟,一個小丫頭而已,費得了多大的事?”
趙王氏一笑,“可不是這話?反正咱們家也不差這一口糧食。”她大嗓門對著柳芳嚷嚷,頤指氣使,“芳姐兒,快去沏壺好茶來, 招待楊師母!”
柳芳忙應了,去沏茶擺點心。心下卻開始狐疑,這婦人是何方神聖?又帶著沒出嫁的閨女上門來幹嘛?瞧那丫頭長得不錯,可別是來給趙成棟說親的吧?一會兒可得探探口風。
聽見來客,趙玉蘭也從房中出來了,見了楊劉氏和楊小桃,當下也抱著孩子過來見禮。
楊小桃立即拿了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塞進孩子的小被子裡,親親熱熱的接過孩子抱著,“長得真結實!日後跟著大舅舅好生念書,肯定也是個有出息的!”
母女倆又說了一番吉祥話,趙玉蘭自然聽著高興,隻也稀奇,她們來幹嘛?
到底把趙家的新房子裡裡外外參觀了一遍,楊家母女才坐下說話,“聽說你們家出了點子事,可把我們嚇得了不得!這不就趕緊過來了?瞧趙嬸子這神情,應是無礙了吧?”
“沒事!就幾個窮瘋了的人,瞧我們家闊氣了,來鬧事的!”趙王氏早得了趙成材的話,不多跟人談及此事,免得越描越黑。反問他們些家中情形,嘮起了家常。
如此也好,楊家母女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思,打著要送楊玉成上書院的幌子,開始旁敲側擊,打聽趙家如今的生計。
那一邊,趙族長把趙成材請進家裡,笑吟吟的在一群半大的孩子當中,指著一個十四五歲,巧笑倩兮的紅衣小姑娘,“來,成材呀,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家的外孫女,江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