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數趙成棟年底才拿了二兩銀子回來,柳芳更加不悅了,“你瞧你嫂子,從京城做的那兩身衣裳恐怕都不止這個數吧,偏對咱們又這麽小氣!”
“你就知足吧!你瞧不上,我還指望著這個過年呢!”趙成棟一把將荷包搶了回來,譏誚著道,“你有本事,你也去給自己掙兩身好衣裳啊?連娘都不作聲,你又眼紅了。小心讓她聽見,連你過年的新衣裳也給收了回去!我那嫂子,可沒什麽是她不敢乾的!”
柳芳噎得直翻白眼,自從趙成材回來把這弟弟一通好訓之後,趙成棟對她就冷淡多了。再加上最初的新鮮感過去,她的肚子漸大,諸事不便,趙成棟待她也沒起先那股子熱乎勁了,讓柳芳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送妹子回家,也是得了家裡好大一通埋怨,要不是她使勁壓著,說來日方長,恐怕也那麽容易讓趙成棟過關。
她心裡清楚,眼下最要緊的就是使勁拖著,千萬不有讓趙成棟在自己生產之前成親。
可偏偏怕什麽來什麽,飯後閑話時,趙成材主動提及,“娘,您對成棟的婚事到底是怎麽打算的?我這兒倒有戶人家,你聽聽看可以麽?”
趙成材是認真在替弟弟的婚事操著心,早就跟些相熟的人家都拜托了一下。他這回要說的人家是衙門裡的衛管事跟他提的一戶丁姓人家,跟衛管事老婆的娘家交好,就在鄰村。
那家姑娘比趙成棟小兩歲,人生得端莊穩重,也很是樸實能乾,家裡也有十幾畝地,父母俱在,兄弟和樂,家裡日子也算過得去。
趙成材別的倒還罷了,他最看重的是兩點。一是這個姑娘家自身性格淳樸,踏實肯乾,與趙玉蘭頗有幾分相似,是個當家過日子的人。二個是這姑娘家的父母兄弟都是忠厚老實之人,跟這樣人家結成親家,日後才好放心走動。
不過本著尊重父母的想法,趙成材並沒有一口答應,只是側面了解了一下,才回來提起,“若是你們同意,就再托人細細打聽了,要是覺得合適,就把此事定下來吧!娘,您也得想想,就咱們家,雖說現在日子好過了,但真要想找那等大富大貴人家,恐怕還得說我們高攀,況且那樣人家嬌養出來的姑娘又豈能踏踏實實的料理家務?”
這最末一句當真打動了趙王氏的心,她是有心要給小兒子結一樁體面親事,可誠如趙成材所言,若是真娶個嬌生慣養的回來,能聽她的話麽?就是跟趙成棟日後過起日子,恐怕也是自己兒子要吃苦受累的地方多一些。
趙成材說的這戶人家聽起來還是很不錯的,趙王氏有幾分動心,卻又一皺眉,“那你先跟我說說,我也去打聽打聽是個什麽情形。只不過這大過年的,也不好上門提親,總得等過完年再說吧!”
章清亭暗自哂笑,婆婆這是怕小叔成親早了,他們鬧著要分家,讓趙成棟吃了虧,所以才這麽拖拖拉拉的想慢慢來。
趙成材當然也知道娘的心思,眼下也不好催促什麽,當下只見她允了,便放下一半的心,心想著縱然放在年後,但只要事情開始辦起來了,那後頭的就都好說了。
他們用過晚飯自回了家,那頭柳氏可急壞了!怎麽辦?她這肚子這麽大,恐怕這大半年都不能跟趙成棟同房,現在他沒有媳婦還好說,只有自己一個女人在他身邊,多少也能照拂著點。但若是這個節骨眼上成了親,豈不是一下就把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不行!柳氏咬牙切齒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讓趙成棟在她生完孩子之前成親!
俗話說,二十四,掃房子。這一日,家家戶戶都要打掃庭除,盥洗用具。
也是從今日開始,馬場開始了半休整狀態。天寒地凍,除了在馬圈裡活動活動,也不放它們去外頭撒歡。過冬的糧草早就打點整齊,只須按時添水喂料,打掃清潔便是。今日安排去馬場的是張金寶和趙成棟,兩個妹子留在家裡幫著做些拆洗之事。
全家人都乾得熱火朝天的,章清亭也不好意思就站在一旁看著。趙成材倒是心疼她,自己擼著袖子去那冰涼裡的水裡搓抹布,隻讓她乾些拆被子,貼窗花之類不用見水的小事。可在他們自己屋裡還好說,一旦出了這屋門,難道自己也什麽都不乾?那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章清亭不願意弄那涼水,便把那炭火不當錢,讓爐子上不停燒著熱水,一壺一壺的倒在桶裡調溫了,再去擦桌抹櫃。
弄得連最會躲懶享受的張羅氏都心疼得直搖頭,“閨女,你就不用幹了!咱們不怕冷,乾一會兒手也就暖和了。這得費多少炭錢哪!”
章清亭笑道,“橫豎一年也就費這麽一次,放心用吧!不夠再去買!”
平時住著也不覺得自家的房子有多大,真要打掃起來,又覺得怎麽這麽多東西和房間。尤其是方家,本來人就少,屋子也空,越沒人住的屋子越招灰,等到兩家整個全部打掃下來,每個人都累得筋疲力盡。簡簡單單吃了個晚飯,個個哈欠連天,都想休息了。
張小蝶伸個大大的懶腰,“哎喲,我可不行了!明珠,咱們回去睡吧,明兒就該咱倆去馬場了。”
“小蝶站住!”章清亭冷不丁的叫了一聲,“你跟我回屋去,有話問你。”
張小蝶一聽,頓時變了臉色,知道這是要審她了,支支吾吾的道,“那個……大姐,我今天已經很累了……”
“不過說幾句話,又不要你乾活!你累什麽?”章清亭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先起身往屋走了。
方明珠衝張小蝶眨巴眨巴眼睛,把她往前一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就去吧!”
張小蝶回頭瞪了她一眼,卻見自家老子也沉下臉吼道,“你大姐讓你去你就去,磨蹭個什麽?”
趙成材知道這種事情自己不好直接插嘴,早就假裝逗外甥,抱著阿慈送趙玉蘭回屋了。
張小蝶嘟著小嘴,左顧右盼,卻見一眾家人紛紛不是看天,就是望地,愣是找不到一個外援,隻得硬著頭皮跟著大姐回了房。
章清亭端坐在椅熏籠之上,手裡捧著杯茶,瞟了撩著門簾,裹足不前的妹子一眼,“站在那兒幹嘛?把一點熱氣全放跑了!還不快進來,等著請啊?”
張小蝶癟著嘴,猶豫一下,忽地大踏步的進來,視死如歸的開了口,“大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李鴻文家裡有通房丫頭我也知道,他還帶我看了,不過他也跟我說了,會打發她們走的。他這人其實也不壞,跟我挺談得來的。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心思,也不會笑話我什麽都不懂。你要是不同意我也沒法子,但我以後也不嫁人了!”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章清亭本來沒脾氣,也給氣得不輕,“拿終生不嫁威脅我是怎麽著?你要有種你就不嫁!咱們家也不差你這一口飯吃的,只怕你自己日後成了老姑婆,哭都沒地方哭去!想耍橫,莫非我就怕了你不成?”
章清亭在家本來就積威深重,在她這一番疾言厲色之下,張小蝶頓時渾身十分氣焰只剩了三分,腦袋立即耷拉下來,縮手縮腳的站在那兒,不吭聲了。
章清亭忿忿的白了她一眼,“喜歡什麽樣人不好?偏去招惹那個花花公子,你傻不傻的?現在是人家求著你,當然說什麽都好,可等到你真的跟了他,還能保證他那麽對你麽?”
“他……他不會的!”張小蝶咬著唇努力辯解著, “大姐,你不知道!他真的……真的改了!”
“是啊!現在是改的,可是將來呢?男人要變起來可是快得很!幾句甜言蜜語也是能信得的?要是窮些還好說,他家又那麽有錢,想討幾個小的那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情?這些事你都想過沒有!”
張小蝶不服氣的瞅了她一眼,低聲嘟囔著,“那姐夫呢?咱們家現在也算是有錢了,難道姐夫也會去娶小?”
“他自然不敢!因為咱們家的錢可不是他家裡帶來的!”
“那你不說,男人要變起來總是快得很?那你就不怕姐夫會變?”張小蝶反將了大姐一軍。
“死丫頭,你除了會氣我還有什麽本事?”章清亭悻悻的磨牙,頓了一下才道,“站在那兒顯得高啊?坐下!”
張小蝶嘴巴撅得老高,在熏籠邊上半坐下了。
又過了一時,章清亭才放緩了語氣,“說!跟他怎麽好上的?”
這話問得張小蝶臉上立即浮上兩朵紅雲,畢竟是女孩子家,帶了幾分羞澀,“也沒有好不好的!只是我們,我們挺談得來的!在馬場的時候,就挺有話說的。不過那時,可都沒這心思……直到後來,他摔傷了,我去瞧他,然後才,才……他雖是個讀書人,卻一點也不嫌棄我!”
“他有什麽好嫌棄的?就他那樣的,我還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