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的恐慌,趙王氏卻也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做女人就是這個命!你自己記著日子,留點心!要是沒有也就罷了,可萬一……那可真就麻煩了!”
母女倆相顧無言,臉上都平添了一層愁色。
趙成材忙完了過來的時候,瞧著不對勁,“這又是怎麽了?娘您又說妹子什麽了?”
“沒……沒什麽!”趙玉蘭勉強應了一聲,“哥,東西都弄好了?”
趙成材把籃子遞給趙王氏,怕走了熱氣,上頭還細心的搭了塊乾淨的布,“娘,我也不留您了。您要在這兒,家裡肯定又沒得飯吃了!”
趙王氏心中也還有些疙瘩,不想跟章清亭正面對上,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對了成材,明兒我和你爹沒事,也來工地上幫忙,有這些吃的,成棟也可以照顧自己了。你瞧我們要帶些什麽工具來麽?”
“實在是沒什麽要您幫忙的!工地上又髒又累的,你們在家歇著多好,幹嘛要來受這個罪?”
趙王氏不悅的道,“就是知道你們忙才要來的,瞧瞧你,都瘦一圈了!蓋房子這麽大事,我們在家閑著,撒手不管的象話麽?我是來幫你乾活,又不是來管你要錢的!你怕什麽?”
我怕你來了和我媳婦吵架!趙成材想想,還是把醜話說在前頭,約法三章,“你們來可以,不過娘,這工程裡頭還有衙門的學堂,都有專人負責的,可不是咱們自個兒家的事情,想怎麽著就怎麽著,您去了可別瞎指揮!”
“知道啦!”趙王氏怎麽聽不懂他的意思?沒好氣的道,“總之聽你媳婦的就對了,是不是?”
趙成材挺順溜的接了一句,“您要這麽說也可以!”瞧娘臉色一沉,又補了一句,“其實也不是聽她的,這設計施工可是衛管事奏明了婁大人定下來的,娘子在那兒也隻管驗貨什麽的,具體事務還是得聽人家的!”
趙王氏應了,正挽著籃子出門,迎頭卻見章清亭一行人回來了。現在工程忙,方家也沒時間做飯,都是在這兒吃完了再回去休息。
多日未見,婆媳都有幾分尷尬。章清亭覺得趙王氏憔悴了不少,好象又老了些,趙王氏也覺得章清亭消瘦了許多,卻顯得更成熟穩重了。
趙成材忙上前說好話,“娘子,娘知道咱們忙,沒時間做飯,特意給咱們送鹹菜來了!”
章清亭不想掃他的面子,還是上前見了個禮,“婆婆來了。”
趙王氏應了一聲,也說了幾句關心的話,“我這家裡還有事,就不留了。你們忙,也要記得顧著自己的身子,別太操勞了。”
章清亭應下,趙王氏走了。方明珠這才笑道,“你們快來瞧,我們弄了輛車回來!爺爺,以後咱們來去就不用走路了!”
門口果然停著一輛小驢車,車很舊,油漆都快掉光了,但還算結實,個子也小巧,能容兩三人。驢卻很精神,一身毛皮油光水滑,勁頭兒十足。
“你們從哪兒弄這麽好東西?”
方明珠笑道,“這多虧了阿禮,我們今兒去外頭談事情,正好瞧見那家商戶院子裡放著這輛舊車,軲轆都掉了一個。他當時瞧見了,就問人家能不能便宜賣的,那人倒大方,嫌佔地方,索性送我們了。回來的路上補了個輪子,大姐買了隻驢套上,這就齊全了!”
章清亭笑道,“我倒想給老爺子配輛馬車,可現在手上也不寬裕,這驢車呀,您老先湊合著,等咱們有了錢,準保再給您配輛大馬車!”
方德海很是高興,嘴上卻挑刺,“你這丫頭就會說好聽的!再等些天,房子都蓋起來了,我還要這車幹什麽?”
方明珠拍手笑道,“到時爺爺可以坐著馬車四處逛唄!”
趙成材道,“咱們家不是還有多余的布麽?趕緊把這簾子都換上,再鋪上兩個褥子,坐起來就更舒服了。”
這個倒是簡單,一家人動手,很快就把驢車打掃得乾乾淨淨,裝飾一新。
飯後,方家祖孫穩穩的坐在驢車當中,晏博文小鞭兒一甩,趕著驢車得得兒的走了。
張發財忽笑道,“這還真象一家子!”
張小蝶瞪大了眼睛,“怎麽可能?明珠才幾歲?”
張發財一瞪眼,“你個小丫頭懂什麽?這男人大點才懂得疼老婆。”
章清亭聽了這話心中一動,明珠和阿禮?這有可能嗎?趙成材卻暗自有幾分高興,管他阿禮跟說,不來招惹章清亭就好說!
晚上回了屋,趙成材才獻寶似的先取出那三瓶香露來,“送你的!你挑一個,下剩的給玉蘭和小蝶吧。”
章清亭還當真小小的驚喜了一下,“這香露是南康國的吧?”
見她高興,趙成材笑著點頭,卻又不好意思道,“還是少算了一個,應該幫明珠也拿一瓶,剛才一瞧見她我就想起來了。”
章清亭很是大方,“那把我這個先給她吧。免得那兩個有了,獨她沒有,小孩子容易生氣。對了,你這個買的多少銀子?”
趙成材伸出一根指頭,“一錢銀子。”
章清亭點頭,“那不貴了,我們那兒都賣三十文的,這三瓶一起,也才多賣了十文。”
“什麽?”趙成材驚叫道,“這是一錢銀子一瓶!”他發覺不對勁了,“你說你們那兒賣三十文?”
呃……章大小姐窘了。這個借口不好找,乾脆忽視,她小臉一沉,凶巴巴的道,“問那麽多幹嘛?”
明顯的欲蓋彌彰,心中有鬼!可趙成材在目前的情況下還不敢逼供,嘟囔著,“不說算了!你要把香露給明珠也行,我還有樣好東西給你!”
他伸手掏摸著簪子,沒一會兒臉色變了,“怎麽沒了?我明明放在袖子裡的!”
“別著急,慢慢找!你買的什麽?”
“是根銀簪子!很漂亮的,上面打的是銀杏葉子!我特意給你買的,怎麽會沒有呢?”趙成材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個遍,越發慌了,他可真心疼!“二兩銀子呢!”
“你別慌!好好想想!”章清亭提示著,“是不是放在衙門了?”
“不可能!我回家時還特意又摸過的,明明就在的!”
“那是不是滑到棉衣裡頭去了?”
趙成材把棉衣脫了下來摸了一遍,還是沒有。口袋也是完好的,沒有破損的痕跡。
這就難說了,章清亭安慰著他,“算了,掉了也就掉了吧!就當是破財擋災了。”
“不應該啊!”趙成材急得汗都快下來了,他努力一幕一幕回想著,“我明明記得到家門口前還摸過來著!我就是怕掉了,一直兩手袖著,從沒有松開過!”
“那會不會掉家裡了?你出去悄悄的找一找,要是有就算了,沒有也別聲張,倒擾得全家不得安生了。”
趙成材舉著燈又出來找,可尋了半天,哪裡有影子?連房門前都找了一路,也沒瞧見。
家裡人還是驚動,章清亭推說是她的簪子掉了,大家幫忙又找了一時,連裝垃圾的簸箕都看了,也沒有。
章清亭末了隻得又扯個謊,“在牆角兒呢!我一時沒瞧見!這不是?”她拿了原先的簪子把眾人哄了過去。
趙成材暗地裡自是跺足捶胸,鬱悶不已。章清亭好半天才把他安撫著睡下了。
且說趙王氏今日回家,除了拎回來一籃子吃的,還意外收獲了一支簪子。這可把她樂壞了!
話說這趙王氏勤儉持家多年,何曾置辦過這樣精巧細致的首飾?唯一的一根簪子還是粗銅的。原本成親之時,娘家也是陪嫁了兩件銀首飾的,可早在漫漫的窮苦歲月中救急了。這女人甭管多大年紀,都有一顆愛美愛首飾的心,趙王氏當然也不例外。在章清亭進門時,她就不知多中意她那套夾銀的氣派首飾,做夢都不知夢見過多少回戴在了自己身上。
可現如今,雖然這根簪子沒有章清亭的那根粗重,但趙王氏已經很滿足了。還是兒子好,知道心疼娘!
雖說趙成材不肯把所有的錢再交給趙王氏讓她有點意見,可此時見了這首飾,心下又平衡了。兒子現在成天在外頭做事肯定也是要交際應酬的,就這都能想到給自己買這麽貴重的東西,足見孝心可嘉。
趙老實瞧得稀奇,“你哪來這個東西?”
“要你管!”趙王氏可不想跟人分享這份喜悅。獨自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遍又一遍的用粗糙的手掌撫摸著這渾身銀白,亮得耀眼的簪子,眉開眼笑,簡直合不攏嘴。
晚上小心的把這簪子拿帕子包了,放在枕頭旁邊,又怕老鼠來偷了,塞在了枕頭裡,心想著明兒要怎樣的戴出去好生顯擺,興奮得大半夜才睡著覺。
第二日一早,趙王氏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早早的起來,好生梳了個發髻,把簪子帶上,在鏡子面前顧盼自得,趙老實三催四請的,才喜滋滋的出了門。
一路上見著熟人就含笑點頭打著招呼,略帶刻意的總要把簪子顯露出來,恨不得人人都上前來誇讚幾句。
趙老實瞧著自家老婆子這個輕狂勁兒,很是看不慣,這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跟個小媳婦似的,一根簪子怎就能樂成這樣?他悶聲不吭的在前頭大步走著,眼不見為淨。
男人當然不能理解,不管多大年紀,女人永遠是女人,有些本性可以壓抑,卻是無法改變的。
等到了工地上,已經開始乾活了。
趙成材雖然丟了簪子很鬱悶,但還是想著把這事一早就給章清亭交待了,讓她不拘安排爹娘乾點什麽,是個意思就行了。
章清亭見到這二老也不意外,趙老實好打發,讓他幫忙看管農具,要是有壞的,就收了拿小車推到田福生那鋪子裡去修,然後再把修好的拿回來就得了。這個活很是輕松,基本上走幾趟就行。趙老實沒事還幫人挖幾鋤頭,運送下泥土什麽的,乾得很是賣力。
至於趙王氏麽,瞧她今兒打扮得這麽齊整,根本就不象個來乾活的,倒象是個來監工的!
章清亭可不想把她放在工地上,免得到時又起什麽爭執,便打發她回去,“婆婆,街坊嬸娘們都在家裡幫忙乾活呢!那邊雖有方老爺子照管著,可到了飯點,她們也該回去了。就麻煩您過去搭把手,到了日中給大夥兒分饅頭打粥吧!”
章清亭話說得很客氣,活也不重,趙王氏瞧這工地上,除了章清亭和方明珠兩個東家,確實也沒女人在。指揮乾活的是衛管事,她在這兒確實沒什麽事。便依言回去了,“那行!家裡的那攤子就全交給我了,保管誤不了你的事!”
得!章清亭暗自翻個白眼,還是這麽個大包大攬的性子!不過家裡的事情,她也不太擔心,方德海可厲害得緊,趙王氏想亂指揮,那肯定是不行的!
及至她轉過身去,章清亭忽見銀光一閃,趙王氏腦後可不端端正正的插著一根新銀簪?
章清亭心下有了底,可這銀簪怎麽到了她的手裡?
算了,東西找到就好,就算是趙王氏拿去的,現在也不好意思管她要回來了。章清亭沒多在意,繼續埋頭處理公事。
快到日中,工匠們都陸續收了工,到絕味齋吃飯去。
章清亭也準備走了,卻見趙成材神色慌張的趕了過來,“娘子,娘呢?”
“哦!在家呢!我讓她幫著做飯來著。”章清亭還很是高興的跟他說,“你那簪子有下落了!要不要聽聽?”
趙成材嗐地一跺腳,“你也瞧見了?是不是在娘那裡?”
“是啊!”章清亭很是詫異,“怎麽了?”
趙成材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你別問了!快跟我回去吧!但願還沒被發現!”
章清亭莫名其妙,跟著他往家趕去。
遠遠的,就聽到家中喧嘩笑鬧之聲,只聽趙王氏的大嗓門在那兒賣弄,“這簪子市面上可少見的很,瞧這手工,絕不是尋常貨色!是我兒子特意孝敬給我的!”
趙成材聽了這話臉色更急,進了後院,卻見今兒可著實熱鬧,不僅幫忙的婆娘們沒走,吃飯的工匠也來了好些,熱熱鬧鬧擠了一大院子。趙王氏如眾星捧月般自鳴得意的站在中間,拿著那根簪子四處炫耀。
有人見趙老實也在,就揶揄著,“趙大嬸,瞧您這年輕勁兒,可把趙大叔都比下幾裡地去了!再戴這簪子,就差出一鄉去了!”
趙王氏得意洋洋,故意貶損著自家老伴,“那當然!就這麽個老貨,成天就知道埋頭乾活,就是拾掇也拾掇不出來!”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趙老實雖說被老伴欺壓了一輩子,可當這麽多人面取笑,卻也著實臉上有些掛不住。
趙成材見這陣勢不好再上前了,退縮在後頭隻盼他娘快點見好就收,別再招搖生事了。可趙王氏呢?偏偏越見人多越來勁兒,大方的把簪子給眾人傳看著。
趙成材是越看越著急,手心裡都攥出汗來。
忽然,簪子傳到一人時,一個沒接穩,叭地一下落到了地下,正好是葉片那頭重,先著了地,觸動機簧,兩片葉子一下就給磕開了。
那人還怕是摔壞了,慌慌張張的拾了起來,一面擦拭著,一面賠不是,“趙大嬸,我真不是故意……”
噗!那人忽然臉漲得通紅,爆笑起來。
趙成材兩眼一閉,臉紅到耳根子,躲了出去。
這是怎麽了?章清亭莫名其妙,在後頭要看個究竟。
趙王氏見人家摔了自已東西還敢笑,又氣又惱,“你這人怎麽這麽毛手毛腳的?”
那人見東西沒摔壞,可要玩鬧起來了,高舉著簪子,“大夥兒都來看看吧,這裡可有稀奇玩意兒!沒成親的可不許來瞧!”
旁人聽這話頭有點意思,圍攏上來,定睛一瞧,無不哈哈大笑!
那兩片銀杏葉兒裡頭刻著極精致的春宮圖, 男左女右,赤身露體,意態妖媚,葉片合上,自然就是之意。
章清亭不用上前,已經猜著七八分了,小臉當時也紅了,偷偷躲了出來。
趙成材正蹲牆根呢!見她滿臉通紅,聽到裡頭東窗事發,很是赧顏,小聲解釋,“我真不知道……是李鴻文攛掇著我買的!今兒上了衙門,我想著昨天乾家事,會不會丟到娘那兒了,他聽見才告訴了我實情!”
章清亭忿忿的啐了一口,“那種人!真是下流!”
只聽裡頭笑聲一浪高過一浪,“趙大嬸,沒想到您還真是人老心不老!怪不得打扮得這麽花哨,敢情是瞧不上趙大叔了吧?”
“趙大叔,您是不是得燉點牛鞭什麽的補補了?要不要大夥兒給您湊湊分子?”
趙王氏老臉都沒處擱,恨不得挖個洞鑽地下去。她扭頭想走,卻被人拉著。
“趙大嬸,跟咱們講講啊!恐怕這個不是你兒子送你的吧?”
“難道趙大嬸真有了相好的?”
這越說越不象話了!
趙王氏真是後悔死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貪這小便宜,這下可把她這張老臉全給丟盡了!
(PS:吼吼,加更成功,更了1萬字啊,狂親投粉紅和打賞催更留言的親們,尤其是wangcj,謝謝乃的和氏璧,來個熱吻吧!明天,還有沒有人要桂子的熱吻?嘿嘿,邪惡的桂子滾下去困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