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京城,已經熱得受不了。日頭也白晃晃地曬,天上沒有一絲雲彩。許仲霖將車開出來,又十分仔細地檢查各種材料,再三確認無誤。這才讓董小葵上車。
這會兒,董小葵才有些忐忑不安。許仲霖是軍中之人,似乎職位敏感。許家也是大家,這樣去拿結婚證就行了?
她不由得瞧了瞧正在開車的許仲霖,慣有的專注認真。
“怎麽了?越看越帥?”他倒是開口問,唇邊一抹笑。
“我只是想,這樣真的可以?”董小葵支支吾吾地開口。
他半晌沒說話,一直等到下一個路口等紅燈的間隙,才看了看她,問:“董小葵,你又要出什麽妖蛾子?”
那語氣很不客氣,說得董小葵很沮喪。似乎她總是拖他後腿,她不由得低頭,說:“我只是在想,這樣就可以了麽?你的身份在那裡。不需要向組織上報告一下麽?”
“那個身份今生今世都不結婚。有什麽好報告的?”他有些煩躁,發動車子。
董小葵一言不發,他似乎說過有一個身份是永遠都不會有任何的社會活動的。大約指的就是那個吧。她倒是沒說話。只是坐在一旁,覺得自己真是無端的煩惱,他是心思多麽細密的人,怎麽可能容許有疏漏出現。即便是他要走一條危險的路,也必定是做好萬全的措施,將所有的危險降低到
最小。
自己到底是杞人憂天,這麽一問,倒是跟彼此都添堵。她抿了唇,十分自責。他卻是放緩了車速,將一手伸過來,覆蓋在她手上,說:“石頭,別擔心。除非是你不願意嫁給我。”
“你又胡說。我怎麽會不願意。”董小葵隻覺得他的手溫暖非常。
“那就學會做我的女人,任何的寵溺你都不要驚訝,那是理所當然。還有,你要告訴自己:我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並且堅信你自己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他說,語速與平時相比,略略慢了一些,像是要竭力讓她聽清楚。
董小葵看著他,周遭光線強烈,倒有一些不真實。只是他的唇那樣好看。她抿唇,瞧著他,覺得這是人生中最美的遇見。
這個男人用了各種各樣的方式來讓她認識這個社會,讓她認識到自己是那樣美好。
“你要記住。”許仲霖說,將車緩緩停在停靠點,認真看她。
她忍不住笑了,說:“夫君,我記住了。”
“我的傻丫頭。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喜歡做什麽就是什麽。跟我這樣一輩子看時光流走就好。”他說。
董小葵點點頭,低頭看到他緊握著自己的手。他那隻手寬大,骨節分明。皮膚素淨。她用另一隻手覆蓋上去,說:“是我杞人憂天了。你知道,關心則亂。是我沒考慮周詳。”
“也
不怪你。總是我有地方讓你沒信心了。”他說,似乎做檢討一般。
“這哪裡還像我認識的許少。”董小葵終於撲哧一笑,搖搖頭,覺得兩個人傻乎乎的。
“石頭,你敢取笑你的男人?”他佯裝不悅,電話卻又響起來。
“我才沒有。好了。人家三催四請了。”董小葵指了指電話。
許仲霖接電話,大約那邊的人在小心翼翼地詢問,他語氣倒還好,說:“有點堵車。你們等著。”他掛了電話,對董小葵說:“民政局那邊,我約好的。”
“你約的是上午吧?”董小葵輕輕一笑,自己將安全帶系好。
“上午一處,下午兩處。不過,因為一些事,咳,咳,耽誤了,你懂的,現在上午的和下午的都在打電話問。”他回答,氣定神閑的語氣。
董小葵抿唇笑,不語。隻覺得這家夥可愛得緊。其實,她真是喜歡看他這模樣,放松,情緒可以隨意釋放。
“如果累了,可以先睡一會兒。我看昨晚到今天,你夠累的。”他忽然說。言下之意指的是昨晚以及上午的折騰。
“色狼。”董小葵斜睨他一眼,憤憤地指出。那家夥繃不住嚴肅終於笑了。
董小葵還真是淺睡了片刻,在他身邊總是十分放松。等到醒來,已經在停車場,他將她弄醒,拿了一乾材料往民政局裡去,因為是提前預約。
所以,並沒有排隊。一進門,就有人迎上來低聲喊:“許少,這邊。”
許仲霖神色十分嚴肅,沒露出一點笑,隻牽著董小葵往一間房間走。攝影師見到許仲霖,也不知道是不是認識,有點戰戰兢兢的。
終於,他還是說:“先生的表情稍微嚴肅了一些,柔和一點。”
董小葵扭頭一瞧,果然是挺嚴肅。她將他的手狠狠一握,小聲說:“想反悔了?”
“沒有。只是有點緊張而已。”他低聲回答。那攝影師忍不住又提醒兩人,語氣有些戰戰兢兢,說什麽這照片是要跟著兩人一輩子的,天長地久的。
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敲定幾張,那人讓兩人選。攝影師的水平不敢恭維,許仲霖倒還算好脾氣,與董小葵一並商量,選了一張還看得過眼。
一系列的材料需要填。董小葵瞧了瞧他,問:“先填哪一個?”
“你要哪一個做許仲霖的妻子?”他拿著鋼筆奮筆疾書。
“哼,自然是董小葵。”她拿起筆也填寫。想到他給的另外兩個身份,什麽董小花的就來氣。
“那就速度,不過,現在你後悔也來得及。”他已經寫好,遞給那個工作人員的同時,掃了一眼董小葵。
“你後悔了?”董小葵反問,提著筆,眼神全是挑釁。
“哼。我都上賊船了。還來得及麽?”他瞟了一眼,哼
哼地說。面前那個工作人員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大約這樣的場面也是見過,只是這男人的氣勢總是有種壓迫人的感覺,也或者這民政局的領導也是說過許仲霖的來歷。那姑娘也有些戰戰兢兢地說:“許先生,麻煩交錢。交錢才能簽字印章。”
“啥?”許仲霖問,語氣很平靜,那姑娘面露難色,說:“這是按照規定的。”
“你凶什麽呢。人家照章辦事的。”董小葵拉了拉他,小聲說。
許仲霖一邊掏錢包,一邊說:“你少廢話,別磨磨蹭蹭的,速度點,你想反悔是來不及的。”
呔,這男人。董小葵鄙視地瞧了他一眼。他居然還帶零錢,好吧,大約他也知道這結婚證的行情。可是那姑娘又很怯生生地說:“對不起,許先生,我們只收銀行的票。上頭規定的。九塊錢的工本費,在門口的銀行交,我們只要發票。”
“什麽?”許仲霖一隻手凝在那裡,把幾張嶄新的一元錢再度收回錢包,說了句:“好的。越折騰越好。這制度挺好的。”
這話讓旁邊那人聽到了。立馬賠笑,說:“許先生,這是上頭規定的。我們也是照章辦事,畢竟到時候查起來,也是要看帳簿的。”
“我沒說不好啊?這很好,很折騰了。那些人才不對婚姻輕率。”他一邊說,一邊瞧董小葵。
董小葵也不明白這
家夥到底葫蘆裡賣什麽藥。不過,那家夥倒是大踏步就出去了,董小葵隔著玻璃窗看,外面日頭毒辣,白晃晃的。董小葵後悔沒有讓他打一把傘。那家夥倒是走得很快。
董小葵寫完最後一欄,坐在那裡等他。冷氣嘶嘶地冒著,她覺得有些涼,拉了拉輕紗流蘇披肩,這才看到周圍的人工作人員,也有幾個在偷偷瞧她。大約因為她是許仲霖的結婚對象,也或者是她的打扮太古典。董小葵對這些都不在乎,因為在這一刻,她有一種恍然夢境的感覺,像是從兒時開始的猜想終於塵埃落定。她看了看手中那一張紙,又看著明亮的窗外。不一會兒,許仲霖就走入她的視線,快步走回來。
他將那張發票放到工作人員的面前,伸手拿紙巾擦汗,他臉上滲出不少的汗。董小葵將手中那一張紙遞過去。
那工作人員拿了身份證與戶口簿仔細核對,確認準確無誤,卻也沒說要二人簽字,而是說:“二位需要做了婚前檢查再簽字麽?”
許仲霖臉色有些不好看,像是要發飆。董小葵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動怒。
“不需要。”許仲霖回答,語氣也不好聽。
“那這個按照慣例,自願的,你們可要想清楚了。”那工作人員又重複一遍。
“很清楚了。這輩子,生老病死,年輕漂亮抑或醜陋衰老都是她了。她也必
須只能是我。婚檢的事,以前再說。”許仲霖斬釘截鐵地說。說了又瞟了一眼董小葵。
“既然二位決定了,那請簽字,就可結為夫妻。”那工作人員一直處於低氣壓壓迫中,聽到許仲霖這樣說,立馬回答。
許仲霖拿過來,唰唰地簽上他的名字,那字瀟灑飄逸,雲卷雲舒的。董小葵看著那名字,看著那空白之處,有一些發呆。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麽?以後自己就是跟這個男人白頭到老了?她不由得看了看許仲霖,忽然覺得這家夥陌生。又忽然覺得像是經過長途跋涉,路途艱險,自己很累,一直想停靠,但是不能停下來。如今,經過漫長的艱難,終於找到一個港灣可以休息。
這樣滿身風雨,卻終於遇見,塵埃落定。這樣好,這樣好。她看著他,因為剛才出去交錢,臉上出汗,有一些油,但是瘦削而英俊。到今天,她才覺得他原來也是這樣好看,不單單是周正,這眉目卻是皆可入畫的了。
看著他的容顏,曾經以為不可能的,如今卻都成真。她無端就落淚,那淚滾滾而下,止不住。
許仲霖看到她流淚,沒有簽名,卻是慌了,立刻溫柔地安慰:“怎麽了?怎麽了?如果不想嫁,現在還沒決定好,我們明天再來。”
她一面抹淚,一面說:“你想反悔?”
“沒有。只是怕你後悔,想
你想清楚。”他說。這一刻,卻是平凡的男子,語氣有一點點的惶恐,更多的是寵溺。
“我才不後悔呢。只是一時間太高興,想到以後要跟你這隻大馬猴綁在一起生生世世的。”她說,拿起筆唰唰簽名。簽上名,一切都定論了。她將那兩張紙遞過去,等著頒發結婚證的當口。
她聽到許仲霖說:“哼,你又不是任盈盈,我也不是令狐衝。”
這對話熟悉,仔細一想,這才想起這對話是在遊戲裡,秋水長歌和無憂的對話。她不由得掩面笑了。
“又哭又笑的,傻瓜。”他白她一眼,語氣不好聽,但聽得出十分寵溺。
那邊在打印結婚證,這邊有工作人員按照慣例發放用品。許仲霖有些不耐煩,將結婚證拿過來,一本給董小葵,一本自己收進衣兜裡。
董小葵只顧看那結婚證,照片上兩個人有些傻傻的,神色有嚴肅。不過,靠得那樣近。鋼印在,兩人的名字也在一起。
自己結婚了董小葵想。卻不曾想那邊許仲霖居然將手中的袋子打開,裡面竟然是包裝好的喜糖。對董小葵傻眼在那裡,許仲霖卻是牽起她,給那些工作人員發放喜糖。
原來,這家夥出門磨磨蹭蹭那麽久,竟然是準備了喜糖。工作人員少不得一陣祝福。
一番折騰出來, 董小葵還覺得像是夢,只是將結婚證緊緊攥在
手裡。許仲霖發動車子,才終於忍不住笑了,說:“你這家夥,瞧你樂懵了。”
董小葵心潮起伏,轉頭看他,想這就是自己的男人了。日落日出,都要看著他,一生一世看著他,伴著他,疼惜他,直到白發蒼蒼。她怔怔看他,心裡如同四月天,繁花漫天,那樣柔美的藍天。她忽然就喊了一句:“老公。”
許仲霖一下子怔住,沒說話,連車也沒開出停車場。
她不知道他為何這樣,以前她也喊過“夫君”的,不過更多的是喊“仲霖”,於是,她又試探性地喊了一句:“仲霖?”見他依舊沒反應,於是又喊了一聲:“老公?”
許仲霖一下子轉過來,很嚴肅地對她說:“董小葵,不要逼我。我晚上讓你喊個夠。現在,我們還有兩份結婚證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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