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董小葵提出疑問。
許二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這問題,日後再說。”
“神神秘秘的,拋出問題,又不說清楚。”董小葵嘟囔一句。
“時機不到”許二氣定神閑地拋出這句,斜睨了董小葵一眼。
“那什麽時候才是時機?”董小葵問,聲音脆脆的,心裡因為可以這樣跟他對話,一時間顯得很輕松愉快。
“都說了日後再說,你還問?”許二說話很輕,臉上還略帶著笑。
看這男人的臉色,已經沒有生氣了。董小葵如釋重負,只是這家夥的神情怎麽那樣古怪?
看來這一定不是什麽好話。董小葵心裡想:今天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暫且放過你。等我搞清楚的那天,非得搬回今天的頹勢。
她暗自思量,許二面色平靜,拉著她坐在沙發上,卻不放開她的手,依舊將她的手包在掌心內。
董小葵被他用力一拉,跌坐在他身旁,出於本能,想要從他手裡抽出手來。她才一掙,他卻是一捏一緊,疼得她齜牙咧嘴,用憤怒的神色看著他。暗想:這人還是病人?
他卻是氣定神閑,微眯雙目,靠在沙發上,慢騰騰地說:“現在,是你自願回來的。”
這句本身沒有語氣的波動,許二說得極其平常,可董小葵聽在耳朵卻全是殘酷,到底是因為什麽,還有他的潛台詞是什麽,她一概不清楚,可心裡卻就是沒來由的恐懼。隻覺得身體微微顫抖。
許二也似乎覺察到她的顫抖,略略換了個姿勢,將她的手細細地摩挲著,一寸寸輾轉輕柔地撫摸,弄得她呼吸都不敢大聲。
他卻是漫不經心地說:“有些事,過了,就是過了。再來彌補。不一定有機會的。”
這男人果然是記仇的,還以為他不生氣了,原來在這裡等著她了。
她也不看他,只是瞧著被窗簾分割出的一小塊藍天。有雲朵悠悠地過,她慢慢地說:“辜負了就是辜負了,一切的彌補都沒有作用。要做的,只是這一刻,眼睛看的是未來。因為我是活在當下的人。向來不喜歡回過頭去看曾經,哪怕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可恥的,或者榮耀的。因為,我認為只有當下,只有未來,才可以填補上曾經的遺憾,抹平曾有的傷害。”
她說著,雖然語氣平靜,可是她一說完。呼吸都亂了,一顆心怦怦亂跳。
“是嗎?”許二輕笑一聲,問道。
“是。”她十分肯定地回答,轉過頭看他一眼,真算不得帥得驚天動地,但眉目卻是那樣熠熠生輝,整個神色配上這周正的五官,卻就是宛若神人的光華。
她不敢繼續盯著他看,立刻將視線移向別處,還是這樣緊張。就在這時。他忽然俯身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董小葵,這一次是你自己回來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她緊張得一動不動。卻還是算作平靜地問:“敢問許少,需要什麽心理準備?”
這句話問完,她就有不祥的預感。果然,許二在她耳邊說:“這句話,我不喜歡,證明你不上道。”
董小葵本能往旁邊一挪。想要躲開這種近距離的親密,他倒是一下子坐正身子,將她的手放開。在她剛剛松了一口氣時,誰曾料到他胳膊一伸,一下子環住她,迅速吻上她的唇。
柔軟的雙唇偏偏有著摧城拔寨的掠奪,她愣在原地,隻感覺到一種醉人的芳醇,像是某種酒釀,又像是某種植物香。
可是就愣了那麽一瞬間,她本能一推,倒是輕易地推開了許二。他倒吸一口涼氣,捂著胸口,說:“死女人,你就不知我是病人麽?”
“色狼輕薄的舉動,活該。”董小葵說,底氣不足,一說完,不由得蹲身問:“你怎麽樣了?”
許二哼哼唧唧的不答話,一臉的不悅地靠著沙發,大口喘息。
看起來很嚴重,她也束手無策,隻好起身去按鈴叫醫生。這鈴還沒按下去,外面倒是響起敲門聲,接著便是極其溫柔的女子在低聲喊:“許先生,您的午餐送來了。”
許二不應答,外面的人又重複了一遍,董小葵隻好替他應聲,讓人進來。進來的是兩個護士,董小葵立馬對其中一個說:“許先生有些不適,你讓醫生來看看。”
兩位護士聽聞變了臉色,其中一個立刻將手中的飯菜放到桌子上,一下子就跑出去,另一個則是蹲身下來,詢問他的情況。
許二回答護士的提問,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瞧著董小葵,咬牙切齒地不悅。
董小葵十分歉疚,有些不安地說:“我一時沒想到。”
“沒關系,反正這些帳,我會一並跟你算的。”許二齜牙咧嘴的,像是恨她入骨的樣子。連如花似玉的護士小姐的問話也不回答,讓人尷尬在一旁。
不一會兒,一群醫生進來,順帶進來的還有幾個人,衣著裝束跟董小葵在樓梯口遇見的那個男子一樣。那男子自然也在其中,他瞧了董小葵一眼,徑直走過去喊了一聲:“許隊,怎了?是不是那丫頭做了什麽?”
許二靠著沙發,沒有說話,只是擺擺手。那群醫生圍著他,聽診的,詢問的。還有在檢查他的手,以及他的胸前。
一群人如臨大敵,尤其是醫生的神色更讓董小葵的一顆心懸起來。那個叫他許隊的男人站起身,將幾名護士以及董小葵一並請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沒有挪步,那男人滿是敵意,又做了請的手勢。董小葵隻好退出來,在空無一人的走來上來來回回地踱步,想要到那門口去聽一聽,可是門口站著那幾個男人,跟獅子似的,一臉的不悅。她來來回回踱步一會兒,索性靠著牆壁,萬分懊惱:不就親吻一下麽,又不是沒有跟他親吻過,你矜持個啥。你矜持個啥。
她萬分懊惱,最終靠著牆壁滑下去,在冰涼的地板上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們才走出來。她掙扎幾下,忍著腳麻站起身,想要詢問醫生,可是許二那幾個手下已經先詢問了。
領頭的醫生說:“需要檢查一下,你們準備。”
董小葵一聽。慌了。也顧不得什麽禁忌禮節的,瘸著腿跑過去,問那醫生:“醫生,他應該沒事吧?”
醫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門口站著的幾個人。
那領頭的在一旁說:“沒事,她是許隊的女人,許隊信任的。”
這句話“哐當”一下給董小葵蓋了個大戳,輕飄飄地定了她的身份。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飛來的竹簽釘在案板上的蒼蠅,從此後就動彈不得,隻得是他的女人了。
看來只要在京城。這頂帽子是戴定了。董小葵也不管,又詢問了一遍。醫生這才說:“雖然他身體的恢復能力很好,身體素質也不差,但是不止一次受過重傷,這一次更是命懸一線,如果有一點點的偏差,就當場斃命。所以,更要好好養護著,不要碰到傷口。”
“嗯。我會小心注意的。”董小葵看著那醫生凝重的表情,立刻回答。她自己也是聽著心驚。一想到就在這麽近的日子,曾有那麽一刻,可能永遠見不到這個男人,就覺得渾身冰涼。
醫生像是很滿意。點點頭,說:“目前詢問以及剛剛聽診來看,並沒有大礙。但是為了防止落下病根兒,病情反覆,必須要做更精密的檢查。”
他說著,又重複一句:“你們準備。”
那群人做了準備。忙裡忙外,她站在門口,有點不知所措。不一會兒,他手下中領頭的卻是過來,說:“董小姐,許隊讓你過去。”
她這才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而他正靠在沙發上,臉色有些蒼白。
“你認真吃飯。”他慢騰騰地說。
董小葵一愣,原本以為他要責怪她的。旁邊那些人一聽這話,倒是很自覺地走開了。
“我讓人去準備飯菜了,你先認真吃飯,等我回來。”他說。
不知怎的,她心裡一酸,低聲喊了一句:“仲霖,對不起。”
許二唇角微揚,說:“我不要這三個字,做錯了,就要承擔後果。”
呸,得寸進尺,欠揍型。董小葵站在那裡,心裡腹誹,一言不發。
他卻是慢慢站起身,往外走。他的手下要來扶他,他一揮手,說:“我還沒那麽弱,走吧。”
應該陪他去的。董小葵這樣想,猶豫一下,便是轉身,想說“我陪你去吧”,可是他也是同時轉過身來看著她,說:“記得認真吃飯,都快兩點了。”
“嗯。”董小葵很乖巧地回答。許二臉上露出一抹笑,然後走了。
董小葵在屋子裡,胡亂吃了午飯,靠在沙發上,這才感覺很累,強打起精神熬著,始終是沒熬過去,終於在沙發上睡著了。
等她一側身醒來,身上蓋著毛毯,一抬頭就看到許二在桌前認真看文件,而窗外已經天黑了。
她略一動,他卻還看著文件,問:“終於舍得醒了,睡得跟豬似的。”
她不理會,抱著毛毯翻身坐在沙發上,問:“檢查結果如何?”
許二合上手中的文件,說:“放心,你還活著之前,我都會活的好好的禍害你的。”
董小葵一聽,如釋重負,便也是來了興致,打趣道:“喲,許少這話,倒是對我山盟海誓了。”
許二白她一眼,說:“去洗漱,吃飯。”
她洗漱完畢出來,飯菜已經送來,內容十分豐富,竟然有那種半透明皮的灌湯包子。董小葵看著垂涎欲滴,饑腸轆轆了,立馬拿了筷子,開始動手。
許二吃相極其斯文,卻是吃得極少。董小葵知道這男人對吃向來挑剔,大約這些東西又不合他口味。
“不吃了。”他終於是忍不住丟下碗筷。而飯碗裡的粥,卻還剩了大半。
如今受傷,又不好好吃飯。虧得這人還好意思讓她認真吃飯,董小葵也是放下碗筷,說:“你再吃一些,身體才恢復得快。”
“你很期待我康復。”許二很肯定地說。
“廢話。”董小葵白他一眼。
許二唇邊一抹笑,說:“既然你這麽期待,我就再吃一些。”
真聽話。董小葵展顏一笑,覺得許二也有很通情達理的時候。可是這種認識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許二接著說了一句:“那你喂我。”
“啥?”董小葵一邊掃光一盤青菜,又夾了一個包子在白瓷的碗裡。
“你喂,我就吃。”許二有些耍賴。
“愛吃不吃。”董小葵說。繼續填飽自己的肚子。
“我是病人,我手受傷了。”他說。
“還有一隻手。”董小葵頭也不抬,繼續對付好吃的飯菜。
“董小葵,你真是來照顧我的?”許二聲音明顯不悅,很是疑惑地反問。
董小葵已經吃完。一邊抽紙巾插嘴,一邊瞧他一眼,說:“我只是來看看你的傷勢,又不是來做保姆的。行了,你快吃完,我給陳俊打電話,一會兒還要找住的地方。”
董小葵還沒說完,許二已經站起來,滿臉的不悅,冷冷地說了一句:“如今。是你自己回來的。”
“我回來又如何?我也不過是因為擔心你,所以來看看你的,又不是賣身給你許公子做丫鬟的。”董小葵說,越說越小聲,因為她看到許二的臉色越來越沉。到最後,她說話聲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許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瞧著她,然後走到一邊,摁了鈴,然後冷冷地說:“進來。拿走。”
董小葵一聽,想到這家夥才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就這樣不好好吃飯,心裡又開始責怪自己:就是喂他飯而已。你至於麽,至於麽。
看著他大步往屋裡走去,她懊惱得要命,恨自己為何要說那些話。外面卻是響起敲門聲,董小葵匆匆走過去,打開門。說:“你們先等等,他今天吃得很少,我再勸勸,一會兒,我摁鈴讓你們來。”
那兩名護士應聲離開,董小葵這才回到屋裡,細心盛了粥,端了一些清淡的小菜放到托盤上,然後往臥室裡去。
許二已經躺在床上,薄被蓋著,微微側著身子向裡。董小葵將托盤放到屋裡的小玻璃桌上,走到床邊,低聲喊:“仲霖。”
許二沒有理會,董小葵繼續耐著性子喊:“仲霖,吃飯了。”
“不吃。”許二閉著眼,回答這話時,很像個小孩子。
“那我喂,你吃不吃?”董小葵問。
許二卻是一下子坐起來,瞧著董小葵問:“上次我教過你伺候男人喝酒的做法那種?”
呸!這男人平素裡清冷啊,道貌岸然的,哼,這麽的低級趣味。
“愛吃不吃。”董小葵板著臉,端了粥過來,舀了湯匙送到他嘴邊。
“不專業。”許二批評。
董小葵有點欲哭無淚,喝了一聲:“許仲霖,你到底吃不吃?”
許二一臉無辜,半躺在床上,瞧了瞧那湯匙裡的粥,慢騰騰地說:“別的我就不要求你了。不過,你喂飯之前,先看看這個飯溫度適合不適合吧?這個最基本的你都沒做到。”
好吧,董小葵算是服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兒上,忍了。於是用湯匙慢慢地攪動清粥,然後舀了一湯匙粥,輕輕嘗了一下,然後笑著說:“許少,這粥溫度適宜,來,吃了吧。”
“笑容太敷衍,會讓人沒食欲的。”許二繼續說,沒有要吃的意思。
呸,太得寸進尺,存心為難。董小葵橫眉冷對,一下子擱下碗,“嗖”地站起身,說:“你愛吃不吃的,你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你就不知,你有點啥事,那麽多人忙裡忙外的擔心,記掛,心急如焚的。”
許二垂了目,然後抬眉看著炸毛的董小葵,問了一句:“那麽,你呢?”
這問題很不好回答,因為回答得過了,失了自己,回答得不到位,這位公子哥又不高興,動不動就絕食威脅。先不說她到底是要擔心,就是外面那一窩子的手下之類的,都得把這罪過歸給她。
所以,她遲疑了一下,低聲說:“我回來了。”
這句話其實很明確:如果老娘不擔心,不記掛你,我回來毛的。
許二輕輕一笑,然後說:“那回來了,就不要說走。”
“我沒有說要走。”董小葵不明所以。
許二略略一探身,將她一拉,摟在懷裡,董小葵怕又碰著他的傷口,於是就那樣任由他抱著,一動都不敢動。
他將她摟了摟,說:“你方才說要讓陳俊帶你去找落腳的地方,還不是要走。”
“我明天一大早就來看你。”董小葵略略一掙,想要從他懷裡出來,他卻是一摟,說:“你倒是好,不知多少女人想爬本公子床上,你卻要跑掉。”
呸,自以為是,人家那是待見你的錢,你的權勢。董小葵內心鄙夷一番,又是一掙扎,他倒是沒有摟很緊,她便是站起身來,笑著說:“你不知道吧?我這個叫欲擒故縱。其實我跟她們沒兩樣的,甚至說,我比她們更待見你的錢啊,權勢啊。”
許二在一旁,拍了拍自己挪出來的半邊床位,笑著說:“何必那麽麻煩呢,我直接讓你少了欲擒故縱這個環節,直接待見我的錢和權勢唄。來吧。”
(哎哎哎,寫許二,壓力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