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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傳說貳》第33章 孝子
    “你給我老實說,你的身子,到底有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事,大夫不是都說沒事了嗎?”

  “沒事,沒事你能好端端一會死一會活的。”

  “我是真沒事,發病不過是太辛苦太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日子乾的可都是勞心勞力的活,別看被一堆強盜圍著的時候,我看起來很鎮定,其實不知道多慌多怕,不過是強撐著。硬著頭皮一關關地過,等事情真定下來了,那股子心氣一松,人也就撐不住了,有什麽稀奇的。”

  難得好脾氣的凌退之聲色俱厲,難得精明能乾,從不肯落下風的韓子施這樣好聲好氣,軟綿綿應答解釋。

  就這樣,還是韓子施久病虛弱,動不動就做咳嗽,暈眩,胸悶狀,凌退之才不得不收斂再收斂。

  他有九成把握韓子施是在裝病脫身,可誰叫前幾天,韓子施是真病得奄奄一息呢。只要有一成可能是真的,凌退之也不敢逼得太緊。

  可這事,也實在太奇怪了。

  好好一個人,莫名其妙就踏進鬼門關了,多少名醫,也查不出原因。

  兒子在床邊守了幾天,大家都準備好給他送終了,他又莫名其妙醒過來了。而且,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好,他暈迷時來看過他的那些城裡城外的名醫,又排著隊再來看一回。既查不出病因,也查不出醒來的原因。隻給出個身體虛弱,但生機明顯越來越強,好好調養一陣子,應該就沒事的結果。

  不止是凌退之等人,就是名醫們,也百思不得其解。

  好好的人,無端地就不行了,明明不行的人,無端的,又好了。

  大家看韓子施的眼神都是熱切的,要不是他好歹算個人物,沒準會讓那幫子名醫綁走研究。

  為了證實自己的醫術是有譜的,絕不是查不出病由的庸醫。大家就必須給韓子施莫名其妙在生死之間打個轉的事實,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得出的結論,那就是韓諾孝感動天。

  在找不出別的理由來解釋奇跡時,最符合人們期盼,最適合世界需要的理由,那就是真相了。

  而韓子施,那是笑吟吟立刻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因為這個沒錯了,然後通知大成號的人,趕緊宣揚去。

  這個時代,對男人最高的要求是忠臣孝子,對女人最高的要求是烈女節婦,書上,戲文中,傳說裡,都有許多這一類的故事,人們也願意傳揚這種故事。

  一堆名醫一宣揚,大成號又有足夠的人手和財力推動,韓諾的故事,立刻成了全泰安人,最樂於講述的傳奇。

  官府也很喜歡這種事,多幾個孝子節婦當典型,證明地方官教化有力,政績上多一筆,說出去也極有面子,自然也忙不迭承認這件事,還不惜動用官方的力量,讓這個孝子美談以極快的速度向各個地方傳播出去。

  雖然整件事的宣揚,夾雜著許多私心。但事實內容,倒並沒有太大問題。

  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孩子,為了重病的父親,不眠不休,飲食無心地千裡奔馳,甚至親自趕馬車,在荒山野嶺中趕路,其中實有無數辛苦,無數凶險,到了之後,又不曾有片刻休息,堅持五日五夜,寸步不離守著父親。

  這一切,就算是成人,也極難做到,更何況,只是一個孩子。

  本來就是一個頗感人的故事,傳來傳去,越傳越玄。

  什麽韓家少爺,數日奔波,五日守護,

加起來那麽多天,一點水米也沒沾過唇。  什麽韓家少爺的馬車,路上其實也是遇上了盜匪的,只是人家心感韓老爺高義,又為韓家少爺的大孝所感,不但不劫,還暗中一路相護。

  什麽韓家少爺半夜裡拜求神佛,願意減壽為父親增壽。

  什麽韓家少爺悄悄剜了自己的肉,下在父親的藥裡,所以韓老爺就醒了。

  種種細節,說得活靈活現,流傳極廣。

  韓子施重病後醒來,只能天天臥床,日子單調,最愛聽仆人把外頭的各種流言繪聲繪色地學一遍,聽得他心滿意足。

  刹地間,韓家那個一向只會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豬,成了泰安的風雲人物,而且隨著孝子故事的傳揚,他至少能成為,整個安定府的名人。

  很多人都想見見他,商家想要認識他,縉紳願讓自家子弟結交他,就連官府,都很樂意表彰他。

  各種各樣的請柬雪片也似地來了,來拜訪的人,比以前隻多不少,以前那些人,只是借著探病,要看看韓子施是不是真的要死了,現在,即要看望韓子施做人情,更想結識那位孝感動天的小孝子。

  各國君王大多以孝治天下,孝道是世上,最好最高的美德。

  一個人不管有多少缺點,只要他孝順,他就佔到了道德的至高點。不管人們心裡怎麽想,至少嘴裡,臉上,要表彰他,讚同他,佩服他,尊重他。

  一個人,哪怕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只要他孝順,那就還是可以被原諒,可以被接受的。

  這大孝之名,要能確定下來,就是一不壞金身啊。

  凌退之都為韓諾這莫名其妙的好運氣而暗暗感歎。

  雖然他本人對所謂的孝感動天,是不相信的,但他知道這件事對韓諾的好處,他自己也不是拘泥狷介之人,反而運用儒家天人感應的學說,從理論上,肯定了這一推論。

  但那純屬對外。對內,他可是要堅決逼問韓子施的。

  太緊張,太累,太怕?

  對於韓子施的所有借口,凌退之都嗤之以鼻。

  他當官的時間雖很短,可也碰上過一場大洪水,他在堤上,頂著風雨守了半個多月,身後是整個縣城,無數百姓,眼前的驚濤駭浪,吞天噬地。怕不怕,緊張不緊張?那半個多月硬撐下來,他都瘦了一圈,老了三歲,也病了一場,那也萬萬沒有韓子施這樣凶險啊。

  這時候,再想想,三年來,韓家長年飄著的藥香,更覺可疑。但又無可指責,人家有錢了,注意保養了,愛調理身體了,這又能有什麽問題呢?

  凌退之雖是又急又怒,卻也拿韓子施沒辦法。

  雖說終於從鬼門關回來了,身體也沒什麽大礙,到底還十分虛弱,偏又有許多事要應付。

  老管家等世仆,跑到他床前大哭連場,也不能不讓人家發泄一下壓抑多日的感情和擔心。

  大成號的各級掌事,也要一一接見,把混亂平定下來。

  那些好不容易改邪歸正的強盜頭們,也得見一見,讓他們紅著眼在病床前磕頭,感激他做的一切。一來把這人情做實了,二來,也叫他們安心。

  還有官府人員,合作夥伴,當地重要的商會領袖,豪商巨賈,哪怕不能一一相見,多少要見幾個代表。要讓所有人知道,他韓子施沒事,又活過來了,不管你們想什麽心思,都給我收住了,伸出來的手,最好給我縮回去。

  這一連串的事,已經極耗精力了,好在韓子施有病可以倚仗,隻略見一見,說幾句話,就暈沉沉一副要休息的樣子,不管別人是一片丹心想要表達關懷,還是別有用心,忙著表示親熱,這個時候,都只能退出去,還給他一個清淨。

  韓子施是生病了,確實心神耗不起。

  那一拔又一拔的人,也得有人接待應付。

  韓諾見父親醒過來,大夫也判斷沒有危險了,立刻就去睡了。

  這一睡竟是睡了兩天,才略醒一醒,吃點東西,上趟茅房,閉了眼,接著睡。

  韓子施,凌退之,以及韓家世仆們,都知道韓諾的事,也沒覺得怎麽樣。反正大夫也順便給韓諾把過脈,只是累了些而已,這孩子身體好著呢。

  可是本地的仆人,大成號的手下,當護衛的前強盜們,哪裡知道這位韓家小少爺的底細,看他這樣,人人心中不忍,個個暗自惻然。

  這麽小的孩子,這麽多天撐下來,身子哪裡受得了啊。

  這麽一感動,關於韓諾的大孝美談就更加動人了。

  韓諾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道德完人,所有人歌頌學習的對象,整日裡,醒了睡,睡了醒,日子過得暈暈乎乎的。

  那一拔拔的來客,還有許多,純粹瞧熱鬧,跑來看孝子長成什麽樣的人,都沒機會接近他。

  還沒有人說他的不是,他昏沉沉睡的時間越長,人們越感動,越擔心這個孩子的身體。甚至已經開始有陌生人跑來給他送吃的,送藥,有大夫自告奮勇,想來看看韓諾,外加有讀書人開始寫詩作文稱讚他了。估計韓家父子這件事,很可能會當作美談,直接記進縣志府志裡頭,世代流傳。

  危機過去了,許多好處從天上掉下來了,但是來客更多,瑣事更多,麻煩更多。

  韓家兩父子,一個理所當然做萬事不管的病人,一個順理成章,大夢沉沉。凌退之還是得硬著頭皮上陣,這一回,就連凌松澤都幫不上忙了。

  因為,在確定韓子施脫離生命危險後,凌松澤就毫不意外地倒下去了。

  這段時間,這個十一二歲的大孩子,承擔著難以想象的重負,他咬著牙,拚著命,硬是一一應付下來了。

  但他畢竟還小,學識雖高,閱歷卻遠遠不足,雖然進入了大成號,但時間太短,經驗太少,根本還不足以掌控局面,韓子施在韓家雖待他如義子,但並非對外正式公布,在大成號裡,他也是按普通夥計那樣,做事的。這樣的情況下,要撐著如此亂局,何其艱難。

  韓子施要有什麽不測,身份如此尷尬的他,更不知要落到何等境地了。

  同樣的事,他做起來,要比凌退之艱難數倍,而心中的負擔,又比凌退之沉重數倍。

  這樣一個孩子,就這麽一直撐到底,韓子施要一直沒好,他沒準還能一直承下去,甚至韓子施要真不在了,他也會有勇氣,去迎戰未來的風波,哪怕必敗,至少會歇盡全力一搏。

  可是,韓子施醒來了。

  於是,最後一股強撐著的心氣,就那麽消去了。

  這個孩子倒下來之後,身子輕飄飄,比幾乎險險死去的韓子施還要瘦上幾分。

  凌退之抱著他的時候,心裡都發酸,

  這可憐的孩子,身體其實一直不算好。當年落下的病根,現在還沒完全調理好,至今還常常吃藥,卻要以這樣稚嫩的肩膀,去扛著許多壯年人,也扛不起的重擔。自己這個當老師的,眼睜睜看著他,怎麽榨乾自己最後一點力氣,卻一點也幫不上他。

  凌松澤病倒後,韓諾剛剛準備大睡,得知他病了,掙扎著又來看他。

  凌退之一顆心吊在半空中, 生怕這孩子再倔強得一直守著凌松澤不離開。到時候三個人都病倒在床上起不來,他真是要撐不住了。

  幸好,這回韓諾沒有任性。握著暈迷不醒的凌松澤的手,陪了他一會兒,才說:“大哥只是生病了,應該沒事的。”

  而從韓子施床前趕過來為凌松澤診病的幾個名醫,也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身心疲累,超出極限,身體吃不消,病倒是正常的。

  好好休息,不要為什麽事煩心,注意飲食,藥補膳補,過些日子就好了。

  即然凌松澤沒有危險,韓諾也就安安心心,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去,一沾上床,就睡著了。

  凌松澤病得也不算重,暈了一段時間就醒了,放下了心事,人也略有精神,聽了韓諾的懶豬表現,還能和凌退之閑閑說笑幾句。

  只是凌退之自己私下裡心疼得厲害,不免更加遷怒韓子施。

  “這回,是真苦了毅寧了。”

  “雖是吃了苦,對他倒也是好事。我本來也想慢慢磨練他,誰知卻遇上這場風波。這番苦難,比他在大成號,學上一兩年都有用。他能應付過來,撐到底,也算是歷練出來了,經此一難,必成大器。”

  凌退之白他一眼:“即是為了孩子好,你怎麽不叫諾兒也磨練磨練,這孩子你護得太緊了,吃上一回苦,受上一回磨折,對他是一輩子的好處。”

  “那是我兒子。”韓子施理直氣壯得很“管他是不是能得一輩子的好處,叫他吃上一天苦,受上一回罪,我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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