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望等人，在海河畔度過了人生最後一個夜晚，死的稀裡糊塗，臨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對他們下的毒手。

　　不只是他們稀裡糊塗，天津警察廳的一眾探員，對這個案子同樣也摸不清頭腦。

　　這案子太離奇了。說他們死於煤油爐爆炸起火的意外，從現場痕跡分析，到還真就像是意外。可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連一個傷者都沒有，這事兒貌似又有點說不過去。

　　因為在現場那種空曠的環境下，即使是煤油爐爆炸起火，也不可能造成現場九人無一生還的慘劇。

　　而且旁邊就是海河，就算是身上起火了，跳進河裡總是能保住命的。現場一共有九具屍體，總不能他們生前誰也想不到跳河吧?

　　意外說不過去，可你要說他們是死於謀殺，從現場的勘驗來看，又沒有任何人為的證據。

　　要知道，死者雖然屍體都燒焦了，但如果他們是被人暴力襲擊後燒死的，屍體上多少也會留下一些類似刀斧劈砍、槍擊、或者鈍器擊打的明顯外傷。

　　可在九具燒焦的屍體上，法醫又看不出有任何異常。不要說傷痕了，就連被捆綁後限制活動的痕跡都沒有。

　　這明顯不符合常理！因為如果是人為的話，既然死者沒有受傷，活動也沒有受限，他們總不可能毫無反抗的等死吧?

　　當時一同在場協助(監督)辦案的，還有日方領館的工作人員。他們對這個現象提出了一個假設:

　　如果是謀殺的話?那麽凶手會不會不使用暴力，而是用某種藥物將他們毒死或者令其昏迷，然後在製造意外現場！

　　對於日方的假設，天津警察廳不敢怠慢，隨即命法醫對屍體進行了解刨化驗。而且為了照顧日方的情緒，天津警察廳還同意了日方法醫人員參與整個過程的要求。

　　誰知忙和了小半個月，化驗的結果卻是:九名死者的胃裡沒有藥物的殘留，各髒器也沒有中毒後的化學反應。之前投毒的假設，無法成立。

　　這下好了，折騰了一大圈，案子又陷入了僵局。意外?客觀條件上講不通！人為謀殺?又沒有任何人為的痕跡！

　　可不是意外，又不是人為，那這九個人怎麽死的?中方總得給個說法吧?

　　一籌莫展間，現場的一名中國探員提出了另一種假設:

　　這幾年日本經濟危機，企業倒閉、工人失業在是常態。這幾個人同屬一家株社會社，他們會不會是生意失敗，然後無法面對破產或失業的打擊，就選擇在日本的傳統節日這天，以集體自焚的方式自殺呢?

　　這名探員的假設，讓中方的辦案人員眼睛一亮。帶隊的天津警察廳副廳長陳浩，更是在心裡直挑大拇哥:

　　哈哈，好小子，就該這麽辦！把查不明白的案子定性為自殺，這可是咱民國警察系統的潛規則。自殺多好啊，既省時又省力，而且還能免去不少麻煩。

　　陳浩副廳長雖然心裡這麽想，但有些事兒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他在自殺這個假設上做了些潤色工作後，先是對罹難者表示了沉痛哀悼，然後便向到場的日方人員，宣告了死者為集體自殺的定案結論。

　　不得不說，陳浩副廳長確實是個好演員。你甭管他心裡多開心?可當著日本人的面，那表情，那言辭，滿滿的全是對死者英年早逝的惋惜。

　　只可惜，日方對他的表演並不買帳。一見中方要草草結案，日本領事佐藤次郎當場就急眼了。

　　佐藤次郎指著陳浩副廳長的鼻子，

怒罵中方辦案人員不作為，用自殺來定案是草菅人命。還說什麽大日本帝國的臣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中方要給他們一個說法雲雲……　　陳浩副廳長心裡的火苗子，騰的一下就躥起來了。

　　他娘的，老子累死累活的幫你們查了二十多天，不但毫不感激，還反過來罵老子！怎麽的，死的是日本人了就不起啊?案子都做實了，誰他娘的鳥你們?

　　陳浩副廳長也沒慣他毛病，當即用“你行你去查！”給懟了回去。

　　當時站住陳浩副廳長身邊的，是偵緝隊長張乃亮。這小子更絕！見佐藤次郎糾纏起來沒完，直接就對他說:

　　“我們的定案都是有依據，北野株社會社肯定是虧損嚴重，不然也不可能集體自殺。您要是不信，咱現在可以去北野株社會社的辦公室查帳，然後再去倉庫點貨。”

　　張乃亮這話一說完，佐藤次郎當場就沒了脾氣，撂了句”這是外交事件”的狠話後，灰溜溜的就走了。

　　為啥佐藤次郎沒了脾氣?答案很簡單，北野株社會社就經不起查帳與點貨唄。

　　這個所謂的株式會社，偵緝隊長張乃亮太清楚了！

　　他們打著日貨貿易的幌子，實際上做的卻是鴉片生意，而且佐藤次郎在這裡面還有股份。

　　現在只是死了幾個人，可要是中方真去北野株式會社查帳和點貨，佐藤次郎參與販毒的事兒一準沒跑！到時候，就算是他有外交豁免權，他也得被中國政府驅逐出境。

　　作為外交人員，一旦丟了大日本帝國的臉，搞出個外交官參與販毒的大醜聞會怎麽樣?

　　佐藤次郎政治生命神馬的就別想了，天皇不讓他切腹謝罪，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當然，佐藤次郎回去也沒閑著，在擦乾淨北野株式會社的“屁股”後，隔天就向中國外交部提出嚴正抗議，並要求重新徹查此案。

　　可這會兒是什麽時候?這會兒正值中國新舊政權交接的當口，外交部的主要職權，還在北洋舊勢力的手中掌握。

　　北洋這幫官老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尤其是外交部的官員，個頂個都是人精。

　　如今國民政府把北洋政府搞垮了，他們這些北洋舊部都明白，自己就是明日黃花，被國民政府的人替換是遲早的事兒。

　　既然左右都要走人了，那老子還出個屁的力啊?不給國民政府留下個爛攤子，老子就算是對得起祖宗了。

　　你佐藤次郎這會兒來抗議?

　　那你就“炕議”去吧！八大胡同瞧見沒?你愛上哪個娘們的炕上議，你就去哪個娘們的炕上議，跟老子沒關系。

　　怎麽著，你小子不滿意?那老子可管不著，你有招想去，沒招死去吧。

　　實在不行，你日本國可以選擇斷交嘛！反正我北洋政府破罐子破摔了，有沒有邦交國都沒球所謂。

　　關於佐藤次郎這些天是怎麽炕議的?陳浩副廳長與偵緝隊長張乃亮，又是怎麽拍巴掌樂的?咱們先不去管他們。

　　此時司徒振華這幾天，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都快被義父楊宇霆的反常舉動給搞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