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大內。
“陛下,該吃早飯了。”
聽到侍者的聲音,方臘放下手中書,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昨夜收到方天定的戰略計劃書,方臘研究了一夜沒合眼。
沒辦法,五十萬宋軍來襲,由不得方臘不擔心。
伸了個懶腰,方臘吩咐開飯。
一碟鹹菜,一盆粥,一籠肉包子,便是全部。
因為不知道戰爭要持續多久,為了保證軍需,方臘下令削減宮中用度,衣食住行都在其中。
好在稱帝不久,以前也是苦慣了的,由儉入儉倒是不難。
剛擺放整齊,邵氏提著一個籃子走了過來,道:“我領宮女做了百余件錦衣,陛下可用於賞賜前方將士。”
“善。”方臘大笑,道:“皇后親自縫製的衣服,比什麽金銀珠寶、高官厚祿都好用。”
再看邵氏,也是粗布衣裳,未施粉黛。
其實財政也沒緊張到這個地步,只是方臘夫妻倆要給全國上下做榜樣。
所謂上行下效,做皇帝的都管不住自己,還指望下面能有個好?
東京,大內。
內侍宦官拜道:“陛下,用膳時間了?”
趙佶放下手中的筆,皺眉看著自己早上畫出來的鳥,覺得不甚滿意,便讓內侍拿下去燒了。
禦膳鋪了一桌,八碟八碗八盞八盤,共計三十二樣,無一不精,無一不美。
趙佶隨意吃了幾口,放下筷子問道:“各路大軍可出發了?”
“都已啟程。”楊戩又道:“童貫精通韜略,定然凱旋歸來,陛下不必憂心。”
趙佶道:“朕倒是不擔心,只是大軍出動,靡費太多,於國不便啊。”
主要是對他自己不便,沒看到早餐樣式都減了一半麽。
楊戩道:“陛下寬心,各地擴約公田,所得甚多,盡皆填充內庫,宮中用度不虞有缺。”
趙佶歎道:“宮中用度不缺,然而不知艮嶽何時能成。”
楊戩道:“陛下,待江南平定,萬民懾服,再複花石綱便是。”
趙佶道:“只是少了朱緬,誰人可為朕建園林呢。”
話語中,不無遺憾。
朱緬可真的是建的一手好花園,又能奉承帝心,敢於任事,實在難得。
說了一陣,早飯用完,趙佶下令擺駕出宮,尋李師師耍子去。
最近因為出兵事宜,趙佶連續上朝,早就煩悶的狠了,此時大軍已動,諸事清閑,如何不開始尋歡作樂。
且說趙佶出了宮,自與李師師飲酒作樂。
應天城外,軍營門口,烈日之下,方臘拉著呂師囊的手,道:“師囊,此戰凶危,務必小心。”
呂師囊拜道:“臣定然不負陛下所托。”
方臘從邵氏手中取過錦衣替呂師囊披上,道:“內廷困窘,實無他物,隻得皇后親手縫製衣服一件,以為送行。”
呂師囊拜了三拜,泣聲道:“陛下厚愛,臣唯死報答。”
安撫了呂師囊,方臘轉向士卒,躬身行禮,道:“天下安危,盡托付與君等,請受我一禮。”
眾士卒齊齊拜下,道:“為陛下,為大明,為天下百姓,死而無憾。”
從清晨到日落,每一個領軍大將出營,方臘都要親自勉勵一番。
每一支部隊開撥,方臘都親自行禮道謝。
姿態做的十足。
效果也很明顯,將軍落淚,士卒涕零,無不許下誓死的決心。
待到最後,
方臘邵氏衣衫盡濕。 烈日下站立一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沒有暈倒,已經是兩人身體好了。
送走諸軍,大營徹底安靜下來,方臘登車回宮。
行至半道,只見一群百姓堵塞住了前路。
護衛護住左右,喝令百姓止步。
方臘觀望間,只見一花白老者排眾而出,走到近前拜道:“陛下在上,小民有事稟奏。”
方臘示意護衛扶起老者,道:“老弟有事盡說,只要朝廷力及,定當辦理。”
老者道:“好教陛下知曉,明國建立,大小都是歡悅,著實過了快活日子。
今日看到大軍陸續出營,又聽到趙賊發兵來攻,我等尋思著不能袖手旁觀,便組織青壯從軍。
卻不想,募兵官說二十以下,三十五以上都不能行。
想我家大郎剛剛三十六,有一把子力氣,又生了兩個孩兒,正可從軍抗趙。
還請陛下發旨,允許寬限投軍年齡。”
方臘聽了,心中歡喜。
民心至此,何憂之有?
只是軍隊條律不能破壞,否則,軍律失去威嚴,難以治軍。
所以,方臘忍痛拒絕了老者請求。
其實不是不想答應,而是方臘認為方天定說的很有道理。
軍隊佔用太多勞動力,會導致社會經濟發展放緩甚至倒退。
經濟不發展,也就沒有錢糧,自然也就養不起軍隊。
到時候惡性循環,全面崩潰只是遲早得事。
老者再三請求,方臘只是不松口。
無計可施,老者拜謝了方臘的仁義,又道:“還請陛下給鄉村裡調撥些軍士,前往訓練青壯,若有緩急,也好支應。”
沉思片刻,方臘道:“百姓擁戴,不敢或忘,朕自當調撥將士訓練民兵以備不測。”
且說宋江出了東京,沿汴河向南而去。
只見路途人煙稠密,市井繁華,不禁歎道:“如此太平盛世,豈能讓方臘那賊子糟蹋。”
話音剛落,便聽得清風中刮來一句話。
“呸,若是吃得到十五文一斤的鹽,我也願意被明賊糟蹋。”
大寫的尷尬。
宋江笑容一頓,隨即便恢復平常,隻當沒聽到這句話。
環視左右,宋江歎道:“想那方臘乃是魔教出身,果會蠱惑人心。”
盧俊義道:“是故朝廷下令,但凡入魔教者,一個不留。”
吳用道:“此令不容松懈,然而殺戮太重,或堅定賊人抵抗之決心。”
宋江道:“上令下遵,只要保的兄弟們周全,如何管的那許多。”
因為輜重都在船上,大軍行進速度很快,到的天黑透,走了將近一百裡。
“報。”探哨滾下馬,道:“前方到達白石鎮,鎮中人去屋空,隻余三五老弱留守。”
宋江大驚,道:“白溪鎮處運河之側,素來繁華,何故無人?”
探哨道:“鎮中百姓,都躲開去了。”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
運河一路百姓,聽得朝廷大軍去征剿方臘,都挈家搬去偏僻處躲避,非得等大軍離境才敢回來。
“怕官兵尤甚懼賊,實乃可笑。”盧俊義冷哼一聲,道:“兄長,可派人懇求童貫那廝,務必約束軍紀。”
“稱呼上莫失了禮數,落人話柄。”宋江點了一句,便讓戴宗前去送信。
柴進又道:“怕是約束不得,還得通知百姓,我軍走後還有一波大軍,免得他等遭災受難。”
宋江躊躇,道:“若如此,只怕童相見責,記恨我等敗壞朝廷官軍名聲。”
柴進勸道:“童貫麾下,多來自西北窮苦邊境,見得繁華,如何能不下手,還請兄長早做決定。”
宋江只是沉默,未做應答。
柴進理解宋江顧慮,道:“如此,小弟帶人去說,朝廷見責,便是小弟的責任。”
宋江也未阻攔。
盧俊義道:“且讓小乙與你一同去辦。”
浪子燕青聰明伶俐,精通各地語言,倒是適合。
宋江沿河而去,方天定也度過了淮河。
只見路上多有青壯,三五成群向著泗陽走去。
方天定攔下一個四五十的壯年人,問道:“老哥,泗陽將為戰場,頗多凶險,何故還向那邊走?”
壯年回道:“好教將軍知曉,正是因為宋軍將至,我等才折返回去。”
不等方天定詢問,他繼續說道:“家小被安置在後方,衣食無憂,溫飽無虞,我等青壯豈能吃白食,回去也好為守城出些力氣。”
方天定道:“城中大軍足夠,並無缺乏人力的憂慮。”
旁邊一個青年人笑道:“將軍,趙賊再來,我等還有甚麽指望?打敗趙賊,我等才能一輩子快活啊。”
“若有損傷……”
年輕人搶著說道:“便是死了也不怕,朝廷自有撫恤,我等高居英烈殿上,子孫後代也有榮耀。”
見百姓態度堅定,方天定不好冷了大家的心情,隻得吩咐把這些回城百姓納入軍中,做好登記,發放腰牌。